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水呀!水當當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小的沒看清楚……」他逼人的眼光過於嚇人,使得他結巴了。「他從屋頂跳下去,個頭很小……」

  郭桐一顆心怦怦跳,臉孔的血色立刻褪盡,扭頭又往原路跑。

  「桐弟!」林探雨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不准去!」嬌叱聲和寒如秋水的鋒芒當頭罩下,團團劍光擋住郭桐的去路。

  「讓開,倚楓!我不想傷你。」郭桐身形快如閃電,悠遊躲過她招招致命的劍影。

  「你再進去一趟,非死不可。」她由內心深處逼出一聲錐心低吼。

  「我非去不可!」郭桐再也沉不住氣了。

  他中指彈出一股銳氣,「叮」地擊開林倚楓的劍,身影斜地縱出,堪堪從她腰側馳過,沒入倒塌聲轟隆的火海裡。

  林倚楓頹然放下長劍,她毫無辦法,只得帶著憂心忡忡的心凝向熊熊焰海。

  這一刻,她明白了一件事。

  郭桐會替宓驚虹做任何事,包括交付他的生命。對水當當亦然,在他的天秤裡,她們兩人的分量是一樣重的,只是這其中,永遠不會有她,永遠。

  「倚妹,你還好吧?」林修竹隨身的檀香扇抵在一個容貌猥瑣的矮男子頸上,仍不忘端詳面容淒苦的妹妹。

  她垂下頭,甩去滾動的淚珠。「沒事。」

  再揚頭,她的眼中又是一片堅強。「這廝就是縱火的人?」

  林修竹點頭。

  「誰派你來的?」林探雨命令地問。

  那猥瑣的男子也不怕,冷哼以對。

  林倚楓提劍向前,劍光一閃,削下他一隻耳朵來。「嘴硬?你不說,下次可就一隻胳臂了。」

  林家兩兄弟被林倚楓殘忍的手法駭了一跳,又見那男子哀嚎不已,面目扭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男子瞥見林倚楓的劍鋒又晃了晃,不禁魂飛魄散。「我說……是唐爺和昆侖派的一位道爺唆使小人……他們說只要燒了山莊,再把責任推給魔教,莊主肯定會鼎力相助我們……」

  「唐子衣!」林探雨鐵青著臉,他真是引狼入室。「來人,把他綁起來送給唐老爺去!」他要教他百口莫辯!

  家丁們一湧而上,將那栽贓不成的倒楣鬼捆成一粒肉粽。

  「二弟,這事委託你去。」

  瞥了眼火場,林修竹低語:「是。」

  火勢不若方才那般驚人,天空紛飛的雪滅去大半的火焰,只剩幾處苟延殘喘的燒著。

  林探雨和林倚楓一直等到火勢全滅,仍不見郭桐和水當當的蹤跡。

  焦黑的木炭覆上一層薄雪,濃煙已淡,觸目皆是斷垣殘骸。

  沒人敢率先移一下步伐,一旦他們移動就等於承認一項殘酷的事實,所以他們仍筆直地佇立,一任全身覆滿雪花,也覆去他們渺茫的希冀。

  所有的混亂完全沉澱後,拿來充當寢居的客房裡只剩相對無語的林探雨和宓驚虹。

  林探雨憐惜地端注她驚惶未定的雙眸和蒼白的臉,放柔聲調:「你歇著吧,我出去了。」

  夫妻多年,他們形同分居。

  「不!」宓驚虹囁嚅,欲言又止。「我有話想同你說。」

  林探雨反而不知所措了。

  在他的印象中,宓驚虹總是冷若冰霜,別提好臉色了,就連一句話她也不曾跟他多說。

  他像個初戀的大男孩,在宓驚虹的眼光下居然紅了臉。

  宓驚虹用一對烏黑的眼睛瞅著他看,仿佛連他臉上最細微的表情都不願錯過。

  好一會兒,她才開口:「是你沖進火場裡救了我?」她的聲音愈來愈柔。「為什麼?」

  她眼中流露的光彩令他耳熱心跳,他小心翼翼地說:「不為什麼,只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只為——我愛你,我不能失去你!」鬱積在他心中多年的鬱壘和愛意終有一吐為快的機會。

  「你……愛……我?」她的身子晃了下。「我這般待你,你不怨我?」她垂下臻首,不敢置信。

  「驚虹,你今天受驚了是不是?我們不要再談這個,你早點歇著吧!」她還要說出什麼令他震驚的話來?林探雨不覺退縮了。

  他寧可維持現在這種局面。

  「雨哥,我從來都沒扮好妻子的角色對不對?」以往模糊不清的輪廓慢慢清晰了,以前難以取捨的感情分出了比重,她漠視了多年的幸福原來一直在身邊。

  「虹妹,你究竟想說什麼?」他的心愈吊愈高,她居然脫口叫出她多年前對他的稱呼,這把火到底燒出了怎樣一個宓驚虹?

  他從來沒怕過什麼,如今卻什麼都不確定了。

  「請你原諒我。」她雪白的臉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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