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下堂夫 | 上頁 下頁
十三


  「多了個人怎麼辦?」一名蒙面黑衣人提出疑問。

  「她是我的事,不用你們擔心。」堂餘幽心想,這下他只好帶她一起上海神天堡去。

  「堂先生,堡主吩咐就請您一個人,這個女人……」

  「她是我娘子,帶著她走。」瞧她安穩的神色,堂餘幽知道,方才的迷煙並不會傷人,只是暫時讓她沉沉睡去。

  「堡主她會不高興的。」多了個女人,他不好交代。

  堂餘幽使出撒手鐧,「如果不能帶她去,那我也不去了。」

  最後結果,堂餘幽勝出。

  從來沒出過遠門的滿及第快活極了,當然,要是沒有一群蒙面黑衣人一天十二個時辰緊跟著就更完美。

  據說他們要去的地方必須花上十天才能到達,今日在馬背顛簸一天,從沒騎過馬的她渾身酸痛,連腰都直不起來。

  「好痛……」這種酸痛的滋味真不好受,她好像變成彎腰駝背的老太婆。

  幸好不斷趕路的蒙面黑衣人良心發現,尋了一間破廟,準備提前休息。

  「你別動,我抱你。」堂餘幽知道她從未騎過馬,這一路顛箕行來,她一定不舒服,因此體貼的抱她下馬。

  下了馬後,他牽著她的手走進破廟。

  武俠小說裡常形容破廟裡堆滿一捆捆的稻草,滿及第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事實上一根稻草也沒有。

  堂餘幽脫下外衣讓她能舒服的靠著廟柱坐下。

  而一群蒙面黑衣人訓練有素的各自取水生火,將隨身攜帶的乾糧拿出來,大家分著吃食。

  經過一天,滿及第發現這些人其實並不難相處,但是偶爾會發現他們看她的眼神有些奇特。

  漸漸地,夜深了,蒙面黑衣人分派守夜以後,倦極的滿及第挨著堂餘幽沉沉睡去。

  貼著她微涼的肌膚,堂餘幽不見睡意。

  他頭一次感覺她的嬌小,小小的手放在他掌心中,不盈一握,他從來不曾注意過她的髮絲微髻,看起來十分美麗,打量著她甜美沉靜的睡容,他發現有她在的地方,他總能感覺平靜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沉寂已久的感情好似漸漸被勾起……

  她不是他生命計劃裡的人,但是在這樣的夜晚,他卻覺得兩人一起躺著享受彼此的溫暖是那麼自然的事。

  接著聲浪變大,好似有許多人在爭吵,而他們爭吵的話題繞在誰有先砍人的權利上頭……

  大家統統被嘈雜的聲音吵醒了。

  堂余幽神色自若,倒是對滿及第也被吵醒皺了下眉頭。

  蒙面黑衣人立刻竄到分配的位置,透過外頭微弱的月光靜觀其變。

  「他們好緊張,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滿及第不明白到底怎麼了,對於江湖上的事,她一點都不瞭解。堂余幽不疾不徐的道:「聽起來像是『分贓不均』。」而這所謂的「贓」很可能是他。

  驀然間,廟門飛開來,砸在樑柱上發出砰然巨響,揚起嗆人的灰塵。

  滿及第嚇了好大一跳。

  「別怕。」堂餘幽眉心那抹殷紅因為她渾身一顫轉為黯沉。

  他不喜歡粗魯不文的人,偏偏這種人走到哪裡都遇得到。

  霎時,好幾十把武器亮晃晃的指著堂餘幽,而蒙面黑衣人也一擁而上,圍在堂餘幽面前。

  「你們是海神天堡的人?」闖進來的人當中,有人識得海神天堡的特徵。

  「既然閣下知道海神天堡,還是趁早回頭,以免傷了和氣。」蒙面黑衣人得體的抱拳為禮。

  海神天堡並不嗜殺,卻也不是怕了這些來路不明的人。

  「我才不管你海神天堡是什麼玩意兒,你把堂餘幽交出來,萬事皆休。」一名老翁蠻橫無理的說,他排開人群站出來,自有一分威武。

  「沒錯,交出堂余幽這個叛徒!」一個中年人也跟著站出來,他留著山羊胡,雖然是一身的江湖打扮,仍難掩官僚味。

  「他是我的。」其他的人紛紛開口。

  堂余幽從蒙面黑衣人的包圍中走了出來,抱拳道:「各位大臣,許久不見。」

  原來那一個個站在前頭的都是蜀、吳越、荊南滅國後的孤臣孽子,他們把亡國的仇恨都歸咎在堂餘幽身上。

  他們沒了國家,失去靠山,雖然身上還有那麼一點錢,但是流亡的滋味不好受,心頭的怨氣無處發洩。

  而趙匡胤堅不可撼,他們能找的,就只有流落在民間的堂餘幽。

  消息散發出去,好事者一個串連一個,變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們計劃許久,直到今日,探得堂餘幽出了門,便結夥出來尋他晦氣,終於在破廟給截到了。

  雖然說堂餘幽勢孤力單,可是,他們還是很怕他那張嘴。

  「托你的福,我們一個個國破家亡,這仇我非報不可!」

  「對對對!」大家同聲附和。

  「不知道諸位要怎麼處理堂某?」堂餘幽不反駁、不辯解。

  他光明聖潔的站立著,凜人的氣質不狂不傲,一身無與倫比的坦然從容叫來找碴的人低下頭。

  可人都來了,摸著鼻子走人實在不甘願。

  「整個天下都知道你堂余幽有張皇帝嘴,還我錦繡江山來!」有人嚷嚷,態度囂張蠻橫。

  「要不是你倒戈幫忙那趙匡胤得了天下,現在稱王的人一定是我南漢朝,賠我爵位來!」

  「你們這些自私的人……」堂餘幽眼中終於燃起怒火,大發雷霆。

  身負六國相印又不是他願意的,每一個妄想統一山河的王硬把宰相的冠冕加在他頭上,卻怕他權傾一時,怕他這張嘴,在這種矛盾的情況下,他只是一個傀儡,再加上趙匡胤一統天下乃天命如此,要他倒行逆施,竄改天命,萬萬不可能,更何況就算他有這本事,也不屑為這些人賣命。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千古不破的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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