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下堂夫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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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發現從小到大沒生病的肚子開始發出詭異的鼓,有萬馬奔騰的趨勢…… 因為是黃泥路,所以走起來備覺艱辛。 擦著額頭細細泌出來的汗珠,滿及第暫時躲進道路邊的樹蔭下,終於看見不遠處色彩清雅的青瓦飛簷。 早知道路途這麼遠,就不該省那一兩的錢雇輛驢車,在秋老虎的肆虐下,她足足走了個把時辰。 稍稍喘息了一會兒,她再度提步往前走,不久後,即見到那戶青瓦飛簷的人家。 白石為砌,圍牆旁栽種了一排綠意盎然的樹叢,瀟灑有致的枝條探出,暗香傳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滿及第拾階而上,大門上頭掛著一個泛黃的牌匾。 「一肩煙雨築,應該就是這裡了。」因為老四給的地址不清不楚,她不敢十分肯定目的地就是這裡,但是放眼這地方就一戶人家,應該錯不了。 她再瞧了一下,格局不大的門戶,周圍卻林蔭蔥籠,鳥聲啁啾,「山晴」、「靜好」兩方春聯貼在大門旁,除此以外,不見門前車馬,也看不見一個灑掃的家丁。 滿及第扣住門環用力敲下,未上鎖的大門即敞開一條縫。 霎時,滿園芳香襲人,覷著門縫,她看見一排開滿小花的木墀滿空飛舞,及各種千姿百態的花木。 顧不得什麼叫做非請莫入的禮節,她沾了泥的繡花鞋在門檻處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推門而入,在青石板上站定。 她的家在汴京的小巷弄裡,前面一半做為店面,後面局促的分為好幾等分當做住家,聯想要一個能轉身的空間都有些困難,更遑論養盆花草。 京城的有錢人家她不是沒踏足過,只是那種逼人的富貴叫人窒息,然而這裡不真實得像她夢裡的幻境。 「有人在家嗎?我給貴府的女眷送花冠子來。」問話間,微風拂來,吹落的桂花撲上她的發梢與衣袂。滿及第靜待了一下,四下依舊靜默,只有夾道的碩大紫薇迎風搖曳。 「都沒人回話,那我要進來嘍,我不是闖空門的偷兒,要是你們養了看家狗一定要拴緊它,我……嘿嘿,不是怕四腳動物,只是不喜歡這時候跟它們攀交情。」 她一邊喊著一邊小心翼翼的怕撞著突如其來的大樹。 等一下她不會遭亂棍打出去吧? 這家人對種花樹一點概念也沒有,哪有人家好好的路,中間要不是突出一棵樹,要不就是橫著一座假山,還好,她走著走著仍給她走進了大廳。 其實,她一路進來就覺得有些奇怪,這宅子看起來空曠,卻也不是沒人氣,但是花草樹木隨意亂長,大廳空無一人,愈想她心裡愈害怕,還是回家算了。 但是……她掂掂手裡提著的木頭箱子。 守著父母留下來的花冠鋪子,家裡還有六個仙女般的妹妹,肩上背負著持家的重擔,說什麼身為大姐的她都沒有任性的本錢。 滿及第心跳得很快,正掙扎著要不要作罷,卻隱約聽見大廳後的中庭飄來談話聲。 她加緊腳步,穿過月洞門,這後面顯然要比前頭正常許多,曲線圓潤的青色石拱橋將前廳、後堂一分為二,橋下金波蕩漾,精巧的人工湖隱在青松翠柳中,不見盡頭,橋上有人正在談話。 偷聽別人講話是不對的行為,滿及第要自己回到大廳乖乖等人,但是好奇心讓她平常很聽話的腳步直往拱橋走去。 「三顧茅廬已經是敝家主人最大的誠意,你不知好歹真叫人失望。」身著契丹服飾的男人拔高聲音,顯然是經過一番溝通無效後惱羞成怒。 「我只是凡夫俗子不懂政治,但求獨善其身。」布衣男子沒有被他的語氣影響,音調依然。 「哼,你想騙誰,我家主人吩咐過,要是先生不能為我們所用,別人也休想得利。」契丹人以一口不是很正確的漢語撂下狠話。 說完,他按住腰際的長彎刀。 「我是人,並非工具,為什麼沒有人聽懂我的話?」他身上的布衣有幾個補丁,但不達襤褸,那股乾淨清爽帶著濃郁的孤芳自賞,宛如閑雲野鶴。 「廢話少說,你走是不走?」契丹人的彎刀出鞘,銀光閃動,肅殺的氣氛一觸即發。 「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才說完,一道薄光從他腰際劃過,霎時鮮血飛濺半空高,隨後他重重的跌入人工湖裡的小船,激起一片水花。 滿及第全身的血液在瞬間被抽光,為了不讓過度受驚的自己發出聲音,她狠狠將整個拳頭塞進嘴巴。 殺人滅口! 她看見那契丹人臉帶煞氣的環顧四周,確定連一隻鳥也沒看見他幹下的好事後,才收刀入鞘,利落的跳上橋頭,幾個縱躍,快如閃電的消失。 滿及第雙腿發軟,他該不會看見她吧,不會不會,她躲得十分隱密,為了自己的小命,她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為了保命,她本來不停抖動的腳生出神奇的力量,雖然還沒從驚慌中回過神,但她手腳並用,很快的從拱橋上退了下來。 這一退下來,她緊接著瞧見駭人的一幕—— 都怪眼珠子不聽話,她要是這樣爬回家,頂多做一場惡夢發發冷汗也就算了,偏偏她哪裡不好看,正巧看見人工湖裡的小船正載著那個被殺的人……不,應該是屍體。 瞧他半截袖子泡在冰涼的水中,她憐憫的心無可救藥的氾濫起來。 滿及第恍若受蠱惑的往橋下走,連鞋襪都沒脫就涉進水裡。 水下全是軟泥,舉步維艱,而且一下水才知道這個湖不是普通的深,她像缺氧的金魚一樣,得張大嘴直喘息,才能抵擋一直往脖子蔓延的水壓。 不過也才初秋,這湖水怎地寒冷如冰?滿及第不禁在水中打了個寒顫。 吃了不知幾口泥沙水後,終於購到小船的邊邊,她大膽的用食指測了測對方的鼻息,有些失望的收回手,轉而打量起這個人。 剛才的距離太遠,也無心注意他人長相,現在趴在船沿,他明顯的五官整個呈現在她眼前,白皙的皮膚是透明的,可能因為失血的關係,讓眉心中央的一抹殷紅十分醒目,滿及第忍不住用食指摸了下,「咦,擦不起來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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