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小鹿吾妻 | 上頁 下頁
四四


  「殿下。」

  「去讓他們做好急行準備,有違軍令一律軍法處置!」

  「是!」衛一領命而去。

  這北漠人腦袋是被驢踢了,向來只有在春秋豐收季節才會在邊境出沒燒殺擄掠,這回卻是挑著整個王朝準備要過年的時間點作亂,還有,從京城大軍開拔到北漠,就算不眠不休,星夜趕路,也要耗上兩個月,大殿下甫接了聖旨軍令就陽奉陰違的離開大營,這會兒還在這裡不走,這是非要親眼看見鹿兒姑娘醒了才肯離去啊!大殿下從來都不是長情的人,為什麼對鹿兒姑娘卻特別在意?

  啊……想不通,也沒時間細想,衛一施展輕功,離開了明府。

  「殿下,小女醒過來了,得知是您救了她,想見殿下一面。」明澹送完太醫令回到女兒的房間,恰好見到鹿兒醒過來,關心了她兩句,卻沒辦法說更多,因為他得知大殿下即刻要領兵出征,而人卻還在這裡。

  女兒啊,不是爹不關心你,是大殿下領兵之事牽一發動全身,事態緊急!

  他趕緊把大殿下救了她,這回兒還在遠沁堂等著要見她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屋子裡大陣仗的擺著炭盆、爐火,窗簾也換上更厚的布料,為的就是不讓一絲寒風往裡吹,屋子裡暖得跟三月沒兩樣,鹿兒卻雪白著一張臉,臉上別說神采,就連一向有神的眼睛也失去了光芒,一旁的樂樂仔細的在被裡給她塞著暖腳的湯婆子。

  官扶邕一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景象。

  他眼光掃過去,明澹千百個不願意,卻還是讓一屋子的丫頭婆子都退下,可他不能走,他女兒的清譽還要的,就算殿下「捨身」救了鹿兒,那是另外一回事,現在,不論如何,他得在場。

  官扶邕也不管明謂堅持,不論鹿兒這不上不下的年紀,他救了鹿兒,要是傳出去,她就沒活路了,唯一的一條路只能嫁給他。

  但是現在的他還沒有娶妻的資格,他有太多要去面對的東西,就算不能去想那些書,他如今要遠赴北漠,北漠人剽悍成性,那危險是京裡人想像不到的,生死都在一瞬間,也不知能否有生還的機會,他只能希望她會好好的,平平安安的長大,如果能,等他回來。

  鹿兒還沒力氣說話,整個人虛弱的躺在床上,看見他,努力的扮出笑臉,官扶邕看著萬分心疼。

  他也不說什麼,從袖子掏出一塊巴掌大的黃玉,慢慢放進鹿兒的手裡,然後啟唇對她說了句話,隨即轉身離去。

  鹿兒疲倦的闔上雙眼,他說,叫她等他。

  他要去哪裡?

  她整個人都像漂浮在海上的小舟,載浮載沉,在陷入更深的黑暗之前,感覺到她手裡那塊玉透著掌心散發出一股溫暖,像血管一樣竄進了她的四肢百骸。

  ——是暖玉呵。

  陳明府的兩個姑娘都臥病在床,可是整個落水事件並沒有因此消停,落水的那個丫頭是明瑾院子的粗使丫頭,家中除了一個臥床的老母,還有一個幼弟。

  人死了,溫氏草草給了三兩銀子讓人家去辦喪事,白白失去家裡唯一能賺錢回來的女兒,那丫頭的老母親拖著病軀喊冤喊到了溫氏跟前。

  溫氏看著披頭散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老嫗,心裡一陣厭惡,「給了你三兩銀子還嫌少,你這貪心無恥的婆子,要不拿著給你的銀子乖乖回去,要不,連那三兩銀子都沒有!」

  「我不要銀子,你還我女兒的清白來,她是個好孩子,怎麼可能是那種狠心謀害主子的人?!」老嫗本就病得剩下一身骨頭,在地上翻滾哀求甚是淒慘,令人慘不忍睹。

  溫氏身邊的丫頭婆子都別過了臉,不忍心看。

  其實落水一事,處處透著蹊蹺,連溫氏自己都懷疑明瑾身邊的丫頭沒有說實話,但是女兒現在病歪歪的,她就算想問個清楚也無法。

  這邊鬧的動靜大了,明老夫人派了身邊的大丫頭出來察看,很快把這事回稟了她。

  明老夫人也為這件事情煩心著,臘八這樣的大節日也因為發生這樣的事而無心過了,更別說熬粥四處送親友鄰居品嘗了。

  這是失禮之至的事情。

  更遑論日日逼近的年關,看著溫氏無心操持,每天只會在她跟前抱怨哭訴,說她身為祖母處置不公,半點沒有替明瑾著想,她委屈落了水,卻連個說法也沒有,直怨她偏心。

  很快,那老嫗很快被帶到明老夫人跟前,花白的發,深陷的皺紋,病得就剩下一口氣了,卻是拖著病體來替女兒抱不平。

  「我會給你交代的。」明老夫人是不管事,不是不會管事。

  她給老嫗看了座。

  這件事發生了兩天,看著兩個孫女都病懨懨的,她的心情哪裡好得起來?

  她讓人把明瑾院子裡侍候的丫頭婆子全部叫來,鹿兒當天落水,身邊就跟著一個小綠,小綠也是要到的。

  最後,她還把明澹也叫來。

  既然鹿兒沒了娘,她這做爹的就得多辛苦點了。

  「一個個都給我老實招來,誰敢當著我的面說句謊話,你們這些婆子是見識過我治家手段的。坦白的,有賞,掩蓋事實的人送官究辦,我也不多說,你們自己看著辦!」別以為她沒用了,老虎老了,爪子還是在的。

  「娘,這還有什麼好問的,大伯那丫頭不就是記恨瑾丫頭嗎?恨她一個小孩家家的說了些她不愛聽的,這才趁著沒有人的時候把瑾丫頭推下水的。」溫氏不明白婆母這還有什麼好問的,事實就是這樣,難道瑾丫頭還能去把那丫頭推下水……

  瑾丫頭的性子……做為人家母親的,最瞭解自己的女兒,溫氏心裡一咯噔,忽然有那麼一絲不確定了。

  人群裡有個年紀小的丫頭開口了,她和那死去的丫頭在同一處打掃,兩人的家也住得近,她結結巴巴道:「阿玉有一晚回來特別的高興,她說五小姐答應只要她去幫她做件事,就給她十兩銀子,我問她什麼事,她卻支支吾吾的,說五小姐命令她不可以對別人說。」她磕著頭,誰都沒敢看,好像這樣才有勇氣把話說完。

  「婢子想既然五小姐說不能問,肯定是大事,也就沒問下去了……」她吞了吞口水,看向明老夫人?

  「說,照實說我不只打賞,還會另外給你安排差事。」

  其實小丫頭心裡也很掙扎,真說了,得罪二夫人和五小姐,她還有活路嗎?這下老夫人答應要給她別的差事,表示她不用在二房討生活,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可溫氏的臉色除了難看,還陰森森的盯著那小丫頭看,像是恨不得要挖一塊她的肉下來。

  「兩天前婢子在廚房幫著擇菜,阿玉突然慌張的跑來找我,她說五小姐讓她躲在浣花院的池子邊上,等二小姐下學,然後……伺機把二小姐推下水,阿玉說她不敢,可是,五小姐威脅她說,她要不做,就讓二夫人免了她的活兒,還說她偷東西,要把阿玉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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