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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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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菌是什麼?」 「一種人類眼睛看不到的菌種,它會讓你發燒、打擺子、傷口發炎,很麻煩的。」這時候還沒有「細菌」這名詞,她卻不怕赫韞知道,邊說邊撕下自己裙子的內裡打算為他包紮。 赫韞乖乖的讓她用白布纏住傷口,吭也不吭一聲。 「小赫,回府之前先找一家醫館,你家主子需要看大夫。」仔細的打了結,她揚聲吩咐在前頭駕馬車的小赫。 小赫應了聲。 「不成,我們不能在城裡逗留,我們不回家,八王爺的人馬馬上就到。」他反對,一回府剛好變成甕中鱉,自投羅網了。 「那我們要往哪逃?」一夜驚險,她已經完全沒了主意,又看著赫韞鮮血淋漓的胳臂,頓時沮喪、憂心、煩惱、氣憤全塞滿胸臆。 「先出城再說。」 「可是我們不回去,府裡那麼多人,還有老太爺啊,怎麼辦?」 「你別急,府裡的人我已經散盡了,祖父也已經安排到安全的地方。」那些姨娘們用盡心機想回赫府,他就大方的把空宅子給了她們,看她們那副欣喜若狂的樣子,真是可憐。 至於往後他們要如何維持生計,那就以後再說了。 經過他在皇宮劫人這件事,赫府宅子會有很多年時間脫不了手…… 「這些日子你都在為這些事情奔波嗎?」香宓鼻酸了。 「讓你等這麼久,辛苦你了。」為了妥善安排一大家子的後路,他花了不少時間,又仔細的規劃了往後的一切,這才遲遲沒把她救出來,朱漓或許以為把她困在皇宮中就萬無一失,哪知道螳螂捕蟬,小皇帝那只黃雀卻在後面呢。 「我不辛苦,我想,晚上城門肯定都關了,我們今晚是出不了城門了,既然我們的行蹤已經被發現,攝政王那麼精悍的人一定會派人把守在四道城門附近,我們要硬闖成功可能性很小,不如先去看大夫,其他的時到時擔當,沒米就煮番薯湯吧。」 赫韞不顧疼痛的支手撫著額,表情扭曲,「香兒,你這些話是打哪學來的?總是逗人笑。」 「能博君一笑,是小女子的榮幸。」 他歎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我要是沒有你該怎麼辦?」 「涼拌嘍!」 馬車裡傳出的笑聲讓專心駕車的小赫和苻麟面面相覷,他們依舊沉默的趕車,但是兩個人心底都有那麼一種感覺,冬天過去以後,也許春天就不遠了。 自從他們一行人化整為零的混入出城的商人堆中離開鳳京後,就變成行文的通緝犯了,每在一個縣府州郡落腳時,都會看見大街小巷貼著的海捕文書,而且一路追趕著他們而來的王府鐵騎也緊緊的咬著他們,讓他們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他們常常才在客棧裡坐下,叫來飯菜,飯來不及扒上兩口就要端著飯碗趕緊逃跑,睡覺的時候也是,和衣而眠是常有的事,一有風吹草動,用手指撐著眼皮也得逃。 「你何曾過過這樣的日子……」赫韞難掩心痛不舍。 年過去了,大雪覆蓋住天地萬物,寸步難行,她的手指、腳趾都是凍瘡,紅唇也裂得能見血,這樣的奔逃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身邊有你伴著,逃亡不寂寞。」她看得出他的自責,但是禍首是她,她有什麼資格抱怨,都已經逃離晁南國國境了,只要渡江,江的另一邊就是南方的排雲國,這時候不看開點,難道要走回頭路? 她回視赫韞的目光依舊柔軟溫潤,那是一種能包容一切兇險的乾淨平和目光。 赫韞緊摟著她的肩,任潔白的雪片落在頭髮、肩膀上。 「走吧,我們還要趕路呢,這幾天我的耳朵癢得很,一定是老太爺在那邊盼年盼月的叨念著我們趕快回去團聚,趁著大雪能把足印掩蓋,我們快走吧。」只要過了江,所有吃的苦都值得了。 就這樣,他們披星戴月的在幾日後來到了臥龍江,臨江江風颯颯,刮得人肌膚生疼,就快要站不住腳,渡口除了靠岸、隨水波飄搖的渡船之外,一個人也不見。 也難怪,這種氣候船夫要不躲在小屋裡喝燒刀子暖身子,要不就是乾脆生意不做了,回家抱老婆。 天寒地凍的,哪來過江的客人啊。 但偏偏他們就是客人啊。 「赫公子是嗎?」雪地裡一個帶斗笠,身穿蓑衣的漢子從遠處的小屋裡出來,很快的來到他們跟前。 「我是。」 「我家主子吩咐過您會來,船早就準備好了,要是沒有別的事,請上船吧。」 漢子眼含精光,腳步經過的地方,足印淺得很,顯然不是普通的船家。 「帶路吧。」赫韞用力的握了香宓的手,兩人相視微笑,小赫也露出難得的笑容了。 「想去哪?都給我留下來!」整整齊齊的隊伍呈扇形包圍著他們,隊伍一點都不亂,扇形盡頭是個頭帶盔甲的男人。 「高校尉,得饒人處且饒人。」赫韞鎮定如昔,一手將香宓拉到身後。 「抱歉,我也是職責所在。」 「我們不會跟你走的!」香宓探出頭喊了聲。 赫韞忍不住微笑,多日的奔波勞累,讓他萬分珍惜和香宓在一起的時間,聽到她那不服輸的口氣,還是她一貫的作風,他忍不住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要知道他本來就美得不可方物,這一笑,雖然疲累讓他少了幾分顛倒眾人的俊美,卻流露出男子的瀟灑,這讓一路追捕他們的朱漓親衛們又再次看傻眼。 「赫公子!」穿蓑衣的漢子想挺身護衛他們。 「赫韞,你們快走!」一路隨著他們上山下海,沒嘴葫蘆的苻麟也和那漢子並肩站在一起,兩人相覷,默契陡生。 「你們誰都走不了。」坐在馬背上的高校尉冷笑,他的手輕輕一揮,兵器整齊劃一的對準他們一行人。 前有虎,後面是滔滔大水,兩者都是死路。 香宓轉頭去看臥龍江。 這江,她是第一次見到,非常遼闊,不只看不到江邊,就連本來應該是很大的船在它懷裡,看起來也像玩具一樣。 她很冷,冷得人都已經失去知覺了。 他們逃到這裡,結果竟然還是四面楚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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