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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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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宮?」她跳了起來,椅子被踢倒地。「你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香宓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都怪赫韞,他一再派人來踩我,雖然王府的守衛森嚴、銅牆鐵壁,我也不怕他真有能耐把你從這裡帶走,但是寧可未雨綢繆,在皇宮裡,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赫韞亦然。」他認定的人,從來就不能從他手中逃走。 她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捏住般,大山將崩、大廈將傾,她都不會這麼惶恐。 朱漓看著她從一開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全神戒備到不敢置信,接著茫然惶惑,再到惆悵惘然,他的心不禁莫名漏跳一拍,她那模樣竟讓他不忍多看。 這晚深夜,天空下起了大雨,重重的雨霧遮住了一切事物,那雨滴打在樹梢、泥地、屋簷上,滴滴答答的交織成雜遝的噪音。 香宓睡不著,身上整齊的衣著看得出來她壓根連床都沒有碰過。 一燈如豆,燈心剪了又剪,不管是外面的滂沱大雨,還是她心裡的雨,都一直沒有停過。 突然一道黑影閃過,宮燈裡的火明瞭又滅。 有人?她凜然,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香兒……噓,是我……」低啞清朗的聲音,是她每夜夢裡都在耳畔縈繞的聲音。她又在作夢了嗎? 微涼又帶著溫暖的氣息縈繞過來,厚實堅強的膀子緊箍著她的腰肢。 不是作夢!「赫韞。」她的聲音顫抖,狂喜像激流沖刷著她的四肢百骸。方才悲傷還梗在她的喉嚨裡。噎得她快斷氣,不料,不可能出現在這的人竟然就在她眼前? 「別動,讓我好好抱著你久一點。」一天一點愛戀、一天一點凝聚,醞釀成香醇醉人的愛情。 「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有沒有被人發現?你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小手緊緊抓住他的雙手,她不自覺的嘟起小嘴,不自覺的話語裡都是女生撒嬌的委屈,還有多日不見的連珠炮關心。 「苻麟給外面小室裡的侍女下了迷藥,她們不會醒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要長話短說。」深深的吸了一口屬於她的馨氣,這樣卻還不能滿足他對她的思念。 「你會武功?」 「我沒說過嗎?我爹還在的時候有給我請過師父。」後來荒廢了,沒能繼續精進,一來是因為他們家再也請不起師父來教他,二來是因為老太爺認為學武能強身就好,並不希望赫家的子孫變成江湖人,這一來二去的,他又是個低調的人,自然不會把半途而廢的事情掛在嘴上了。 「對了,赫韞,怎麼辦、怎麼辦?那個變態要送我進宮去,一早就要走。」 赫韞鬆開胳臂,慢慢的把她轉到自己面前。「我現在還不能帶你走。」 「有困難?」他瘦了,也變黑了,下巴都是青髭,肩頭被雨水打濕了一大片。 「只要你不見,整座赫府就是最大的嫌疑。」 她點頭,她明白赫韞的顧慮和難處,十八條人命,不是開玩笑的。 「你別為難,我能理解。」 看著她露出蒼白如紙的臉色,赫韞如陷泥淖般的移不開眼,「相信我,我會來救你的!」 「我信!」她好用力的點頭。 他的眼睛裡有著香宓很久以前在他眼底看到的,某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拗。 她對他,深信不疑。 守在外頭的苻麟探頭進來,「韞,時間不多了,換班的衛兵快到了。」說完馬上又縮回身。 「我得走了。」 「你……要記得吃飯。」 「別只光顧著說我,你也清瘦了好多。」 她好,他就好;她不好,他也舒坦不了。 他用盡全力,緊緊的抱住她,恨不能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裡。抵死纏綿後困難的放開,頭也不回的翻出窗外走了。 香宓死死的咬著唇,不讓嗚咽從嘴裡逸出來,淚卻已經潸然落下。 他的背脊那麼直、肩膀那麼寬、步履那麼穩,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她停下他就停下,她走,他就跟著走的少年了。 她的男人。 皇宮的天空是四方的,四周被嚴嚴實實的框了起來,不論左看右看、躺在床榻上看,又或者在秋千架上看,都一樣,規矩也多如牛毛,說話不能高聲,走路要輕巧,一切講求規矩。 又不是她自願要來的,她是被綁架的好不好。 她終於見識到朱漓的手段了,他想把一個人弄進宮裡簡直是易如反掌,而他一手遮天的本事教人歎為觀止。 無人問她從哪裡來的,進宮又要做什麼,顯然是他心腹的公公把她安排在偏僻的西宮偏殿,除了伺候的人換成宮女、太監,形同圈禁的生活和在攝政王府時並沒有任何差別。 她還是一樣不自由,插翅難飛。 雖然是皇宮內苑,但朱漓跟進出他自己的王爺府並沒有什麼不一樣,下了早朝,也不讓太監通知,暖轎輕鑾的,每天都換一套新衣服來見她。 每天都要看見那張囂張的臉,變成香宓最討厭的事情了。 她忍耐著,赫韞說過會來救她,她把他的話放在心底,他留給她的溫柔足以支撐她繼續等候下去。 轉眼間年到了,年底皇帝有堆積如山的政務要處理,聽各部各省上報,年間祭祖祈天的時間也得定下來,官員們也想放假休息過個好年,上奏摺上得非常勤快,總之因為新年這大節慶,朝廷裡忙得沸沸揚揚,沒得空閒,而身為攝政王的朱漓因為職責所在,也忙得不可開交,逐漸減少了來往西宮探望她的次數。 這期間,她倒是見過小皇帝一面,他來得突然,身後只跟著一個小太監,什麼也沒說,感覺上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後宮多了她這麼一個人。 她有點迷惑,在這節骨眼上皇帝不是忙得腳不沾地嗎?怎麼可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看她一眼? 每年將盡的時候,皇宮在小年夜這晚都會舉行「大儺」的儀式,擊鼓驅逐疫癘之鬼,稱之為「逐除」,上至皇帝、太后,後宮所有嬪妃、宮人都可以出來一同欣賞這儀式。 她住的寢宮裡的宮女們嘰嘰喳喳,一臉的羡慕。 她便索性好人做到底,開口讓那些平常缺少娛樂的宮女、太監們去看熱鬧。 人一走,寢宮裡內外安靜得只剩她走動時衣料窸窣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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