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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朱漓看著赫韞,臉上一無表情。

  官宦人家不論食衣住行規矩都多,吃飯不能有聲音、不准說話、男女不同桌,赫府卻因為香宓而沒了這層規矩。

  剛開始,赫韞就不曾向她立規矩,她不僅可以上桌吃飯,坐的還是女主子的位置,她心情好的時候愛叨絮一些鋪子發生的事情,這兩年就連長年在自己院子用膳的老太爺也幾乎餐餐都在正廳用飯了。

  「家常菜,簡陋得很,攝政王慢用了。」

  餐桌上的菜色談不上豐富,燒牙片魚、白汁圓菜、白灼蝦、鵝油卷、糟鵪鶉、蟧山菇燉雞湯。口味以鮮嫩為主,這鵝油卷和糟鵪鶉是因為朱漓才做的。

  「的確是很家常的菜色。」當客人的攝政王一點也沒有客人的樣子,很平鋪直敘的嫌棄。

  香宓實在懶得理他,把臉埋在飯碗裡扒她的飯粒。

  這頓飯不管有多難熬都要熬過去……直到送走這尊瘟神。

  她心裡正嘀咕著,突然一雙斜伸過來的筷子夾了好大一塊燒牙片魚放到她碗裡,又從比較遠的白瓷盅裡一口氣用匙子舀了好幾顆鵪鶉到她飯碗的碟子裡。

  「我還要那個……」她指著白汁圓菜。

  赫韞又去夾那白汁圓菜。

  香宓這時候才有胃口,她高高興興的大吃大喝,不一會兒,陸續又有更多的菜肴被他夾過來。

  她飯碗前面的碟子始終維持滿溢的狀態。

  一旁伺候的僕人對兩人的互動早已司空見慣,沒有任何反應,倒是頭一遭在赫府用飯的朱漓看得怔怔的。

  香宓飯吃得香,甚至有些旁若無人,那譽滿天下,人稱「得赫氏者得天下」的赫韞……那眼光是那麼的溫柔,甚至是癡迷。

  這兩人之間有種別人怎麼都橫亙不了的感覺。

  捫心自問,他對誰癡迷過了?

  嬛兒嗎?

  不,他對嬛兒或許比對其他妾室多了幾分喜愛,卻不到情迷不能自己的地步。

  也許嬛兒自己心裡也有數,直至病亡了,百年之地也不想有他。

  「你不氣了?」看赫韞如常的給自己添飯加菜,就算吃了一嘴,香宓還是要問個清楚。

  「吃慢點,嘴裡有東西的時候別說話,會噎著。」怕了嗎?怕他不理她?

  「我不趁這時候問,吃飽飯你就又跑了,你忙起來時我哪知道你要忙到什麼時候?」兩人從來沒拌過嘴、吵過架,這種滋味真不好受。

  赫韞伸手拭去她唇邊的湯汁,「我把事情都推了。」

  「真的?」

  「我幾時說話不算話了。」

  「嗯。」

  「快吃,飯都含在嘴裡了,等一下再喝碗湯。」

  「嗯。」

  朱漓看著赫韞始終動也沒動到的飯碗,明白了一些事情。

  旁若無人的兩人,他們不是故意做給他看的,是天天日日都這麼著,很自然而然的,盛湯、剝蝦、撕雞腿肉,旁人連根針都插不進去。

  那是用時間慢慢醞釀出來的,只屬於他們的默契。

  而自己,曾經有跟過誰這般心有靈犀?

  這天,朱漓從赫府打道回府的時候,並沒有一如往常的坐進華麗的大馬車裡。

  「本王走走,誰都不許跟來。」

  轎夫和侍衛們都嚇壞了。

  用腳走路?一個連在皇宮走幾步路都要乘坐鑾車的攝政王竟然說要走路,還不許侍衛們跟隨,這天要下紅雨了嗎?

  「吃飽了嗎?」送走朱漓,赫韞回到他的雲嶂樓。

  「太撐了,我最近都胖了。」最近太懶散,瑜伽好些天沒做,骨頭一定都生銹了。

  「你不論胖瘦都好看。」

  「等我胖得連大門都走不出去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麼說了。」這根本是找碴。

  「把門打掉就好。」

  這人……

  她故意坐過去一點,分明瞧見她的小動作,他卻沒躲。

  「我想出門……去走走。」

  反覆思量,許多事好像已經超出她原來簡單的想法。

  情況緊急,內憂外患一件接一件,沒個消停,那朱漓分明認識她這副身體的主人,為什麼沒有馬上揭穿她?

  要是他把她的底掀了出來,那從墳裡爬出來,死而復生的人,怎麼聽怎麼聳動,她害到自己不打緊,若連累到赫韞和所有收留她的人就不好了。

  赫韞,赫府唯一的公子,他有家門光榮要扛,他必須保住赫氏基業,必須光宗耀祖,嶄露頭角的他,崢嶸無二,這節骨眼只要攝政王隨便給個絆子,他的努力就會化為流水,大家都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她不能一顆心老是緊緊的懸著,惶惶惑惑不可終日的憋著過日子,她又沒做錯什麼,也不是自願要佔據這個女子的身體的,實在是沒得選擇啊。

  穿越到這裡來,她沒有出過遠門,都快忘記自己是自由身,她可以選擇放棄這樣的生活,但日子一久,不自覺的,她就拘在這裡了。

  忘記天高地遠的自由……

  是因為這裡有赫韞。

  女人很容易死心塌地,很容易將自己的一切都押在一個男人的身上,她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覺中這麼做了?

  可是真的要離開,卻覺得心痛得可怕。

  「要去哪?」赫韞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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