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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最近見你起早貪黑的,就是在忙這個?」冷清的聲音,好聽的響起。

  把臉側貼在桌子上的香宓沒有抬頭,她知道來人是誰,一身白衣,青絲如瀑,氣質像白玉,透著玉的精緻,但更多的是屬於玉石的冷漠質地的赫家少爺。

  赫韞慢慢的踱到她面前。

  他眼神深沉,傾城無雙的神情帶著些朦朧的注視著她。

  「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回家。」

  他有點看錯她了,她平時雖然對他唯命是從,但遇到大事時,絕對自己拿主意。

  「我要人背。」口音軟軟的,帶點撒嬌和淡淡的倦。

  她就是敢在他面前隨心所欲。

  他顯然沒想到她的要求是這個,背脊不禁僵了下,最後仍是妥協的把後背的長髮拉到胸前,彎下膝,把背向著她。「上來吧。」

  她也不客氣,兩隻小手一攀,無尾熊似的巴上他的背。

  很顯然,她不是頭一回幹這事。

  赫韞輕而易舉的背著她。

  知會了前頭的赫泉,兩人由後門離開,後門連著一條胡同,慢慢走,不用花上一炷香時間就能回到赫府。

  赫韞腳步沉穩,姿態悠然,他感覺到香宓的頰貼上了他的頸,那片溫潤像根羽毛般撓進了他的心裡,讓他的臉慢慢的紅了。

  一對璧人,小姑娘頭髮梳成中空環形垂在兩耳旁,已經略見纖細的婀娜身材穿著新草嫩綠的百褶裙,水嫩得跟株青蔥似的,少年則依舊俊美無瑕,但是有種沉著悄悄爬上他的臉頰,仿佛是某種堅毅的東西。

  他在蛻變,從少年長成男人的過程中,已經隱隱有沉穩的模樣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自從去過賭坊,實地進行心算,得到實戰經驗的赫韞回來後,天天抱著三易書,早也念、晚也念,吃飯數著飯粒也不忘默書,走路也嘟嚷著,就連上床睡覺也會夢囈個幾句——一

  「太極生陰陽兩儀,兩儀生四象,演化成八卦,陰陽八卦,乾、兌、離、震、巽、坎、艮、坤,總數八八六十四卦。」

  瞧他那股認真勁,就連她有時候來了又悄悄的離開他都沒發覺。

  原以為他不知道她最近在做什麼,沒想到整天泡在書海裡的他會尋到這裡來。

  「以後這種事我來做就好。」

  沒頭沒腦的,就在香宓昏昏欲睡的當下自他口中說出。

  「什麼?」她口齒不清的問,他的背好舒服喔。

  「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原來是介意賺錢這件事,看起來開店鋪的事多少抵觸到他男子為天的自尊心了。

  「你負責讀書,我負責什麼呢?我總得找件事情來打發時間,不然每天窩在府裡吃吃吃,早晚會變成神豬,若要我去串門子,我又不是那種愛嚼舌根的人,至於廚藝和女紅嘛,我再怎麼著也贏不過晚冬,你說我該做什麼好呢?」

  「但你沒道理替我做這些。」

  「你臭美,我是為自己攢錢啊。」沒有人嫌錢多,只有嫌不夠。

  「攢那麼多錢要做什麼?」

  「吃好、穿好、用好,每天快樂似神仙!」她扭來扭去,像只毛毛蟲般蠕動著。

  「你就這麼有把握,那買賣能賺銀子?」

  「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不賺呢,也許可以賺個金銀滿缽啊,到時候我只要在家裡蹺腳撚鬍鬚就好了。」

  他聞言失笑,「粗鄙。」

  「哎呀,這叫中肯。」

  「這件事要聽我的,因為我是男人!賺錢養家是男人的事!」聲音不再是一貫的冷清,而是帶著隱約的怒氣。

  「知道、知道了,以後你賺大錢了,要買下晁南國的城東給我。」

  不懂他在堅持什麼,還以為他很開明呢,這白紙一張,隨她塗鴉的少年好像變了,不過變在哪,她一時又說不上來。

  但不管怎麼樣,男人,嘻,她還挺喜歡這說法的。

  他的背搖搖晃晃的,像水中的小舟,蕩啊蕩的很舒服,舒服得讓她幾乎快要睡著的時候……

  「我買給你。」赫韞突然低聲的說了這麼一句。

  她沒出聲,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夢裡,她笑得很開心,金子元寶堆了滿屋,笑得牙都露出來了。

  刷刷刷刷刷……紙頁被飛快翻過的聲音,啪,然後整本賬本闔了起來,接著是有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赫小姐,這賬本有什麼不對嗎?」初出茅廬的清秀賬房慌了手腳。

  「不對的事是——我不是赫府小姐,我姓香,朴賬房怎麼可以隨便亂叫。」

  赫府的僕人都聽她的,也難怪不清楚他們關係的外人容易產生錯覺。

  「是的,香姑娘。」

  她歎氣不是因為人,而是歎這賬本,這賬本根本就是個流水賬,沒有借記、貸記,更沒有資產負債,看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這賬本……按理說起來也沒有錯,就是看起來傷神。」

  「小人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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