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笑今朝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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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喔,我問你,職業三百六十五行,勤勞耕地的農夫種出稻穀給我們吃,手腕靈活的商人批貨、販貨,讓我們衣物無缺,武功高強的人可以當俠客,我老太爺說了,算數好的人,只要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瞭解自然的規律,繼而掌握這種力量,就可以顛覆常識、左右國勢,是可以拯救世界,改變歷史的。」 換做其他人聽到這些話,一定以為香宓妖言惑眾,瘋瘋癲癲,但是赫韞不然,打從一開始,她就和他見過的女孩子全然不同,她是老天爺送來給他的禮物,所以睜著美麗的眼睛,他專心的聽著。 即使這年紀的他對拯救世界和改變歷史一點感覺也沒有,他還是相信出自香宓口中的話。 「術數是一門預知吉凶、推測命運的學問……」 「你指的是欽天監?」欽天監是官職,專天文、歷數、占卜之術,設有司天臺,觀測星象的地方。 「嗯,舉例來說,諸葛亮借得東風,而推背圖又是從哪裡來的,他們都是厲害的術數師,不過,說再多也只是紙上談兵,一點用也沒有,我明天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就會知道我不是在吹牛。」 「出門嗎?去哪?」 「秘密。」 「嗯,你去哪,我就去哪。」 現在的赫韞雖然還是懵懂,你去哪,我就去哪——他的世界有些東西,譬如感情……許下了,這一生,再也回不了頭。 「香兒,聽你講話我常常有種錯覺,你到底幾歲?」 「哈,將近三十了,虛歲三十一,你信嗎?」她怪模怪樣的笑,想打混過去。 他搖頭,用含有深意的眼神瞅著她,「你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你的一切讓我對你的家鄉產生無比的興趣,你們那邊的女孩兒都跟你一樣嗎?」 「我的家鄉空氣不好,自然環境惡劣,污染問題很嚴重,文明病數也數不完。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很多現代化的科技產品就讓生活方便許多,譬如洗衣機、按摩浴缸、車子、電視……你又不當我家的女婿,知道那麼多做什麼?要是沒了,我要睡了,你也回去吧。」 至於那些塑化劑,用肝換生活的責任制科學園區,世界末日之類的,壓力大到讓很多人醉生夢死的世界……就算說了他也不會明白。 「莫非你是北國的人?那邊環境也很不好,氣候冷冽,生活艱苦,可是聽你這樣形容又好像不是那麼清苦?」一個頭兩個大,他又聽不懂她的話了,洗衣機、按摩浴缸、車子、電視……不管,總有一天他會弄明白這些究竟是什麼的! 「赫韞你要記住,我說的這些都是秘密,不可以讓第二個人知道,要是讓別人知道就麻煩了。」她做出嘴巴拉拉鍊的模樣,俏皮又可愛。 「蚌殼對吧?」赫韞學她拉拉鍊的樣子。 「果然是聰明的小孩!」她撫掌。 「按理說我年紀比你大,不許你把我當孩子看!」 「這麼愛稱大,想讓我叫你哥哥,等你個子比我高的時候再說吧!」讓她叫一個年紀差她十五歲的小鬼哥哥,她不如一頭撞豆腐算了。 「一言為定。」 「說話不算話的人是小豬。」她笑嘻嘻。 睡蟲都跑光了,索性開懷的聊起天來,把枕頭當靠墊,頂著床,只有天邊灑進來的月光那一點亮當作是燭光點點。 兩人促膝,徹夜談天,天南地北的聊,幽微的少年心事,微涼的寂寥和未知的將來。 一個是初綻芙蓉,一個是淺灘臥龍,這一晚,都有東西種進了兩人的心底,只是當事人都不知道。 赫韞看了香宓的裝扮,不由得失笑。 鴉青色的窄袖布袍子,同一色的褲子,頭髮用絲網帽罩著,一張新豔勝雪的小臉蛋還刻意抹黑了些,看起來好像很正常。 「來,我跟你說,這衣裳不是這麼穿的。」他溫言道。 「我穿錯了嗎?這衣服我可是還特意去跟小赫借來的。」小赫的個頭比她矮小,袖長、褲管都有點不合身,不過只是暫時穿穿而已,不需要太計較。 「你的身高跟我有幾分像,下次要穿男裝時,跟我說,我的借你,別再跟小赫借了。」不知道為什麼,聽見她身上穿的是小赫的衣服,赫韞竟覺得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氣悶。 「也好,他的衣裳我穿起來真的有點小件。」 見她允諾,他溫潤的眼神來到她的衣襟處,「衣襟右壓左是胡人的服裝穿法,我們這裡無論男女均為左壓右,以表示一致。」 「這樣啊。」真講究,也真麻煩。 赫韞替她調整好外衣後,兩人一同走出赫府,一路上見她對任何事物都感到好奇,小小的臉蛋左顧右盼的,他心裡不自覺的想著,總覺得她聰明有智慧,說話有條不紊的,內容精深玄妙,發人所未發之論,明白許多他們這般年紀都不懂的事情,但卻對生活起居這等小事完全不上心。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這點小迷糊卻讓他覺得莫名心甜。 不曉得他心思的香宓自顧自的走著,在這沒車、沒轎的時代,沒有任何代步工具的兩人很努力的靠著雙腿往城東街走去。 「赫韞,你知道哪裡有賭坊嗎?」 他吃了一驚,「你要去賭坊做什麼?」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輸到脫褲子、傾家蕩產的事時有所聞。 「去了你就知道。」 一盞茶後,狹窄的巷弄,一扇不起眼的紅漆門,兩人來到了城東最有名的賭坊。 賭場裡龍蛇混雜,兩人跟著大人混進賭場裡居然沒遭到任何刁難。 裡面的空氣極差,各樣的人都有,殺豬屠羊宰狗的、紈絝子弟、煙花女子,這邊粗言穢語,那邊口沫橫飛,赫韞聞所未聞,就差沒奪門而出。 香宓把他拉到角落,叫他仔細看著莊家手上搖骰的骰盅,要他專心聆聽,「我們玩一把就好了。」 「這裡人那麼吵,我哪聽得到搖骰子的聲音?」 「你只要專心就可以了。」 專心? 赫韞逼不得已的閉上眼睛,但是外在的雜念那麼亂,哪可能說靜心就能靜得下心來,但是漸漸的,莊家搖骰骰盅裡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一個個的數字像烙鐵一樣烙在他的腦中,玄機般的數字在他思緒深處浮現了。 「下——」搖骰的莊家吆喝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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