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噴火女郎 | 上頁 下頁
十一


  向來只有別人伺候他,曾幾何時他淪落到這種地步?最教人慪氣的偏偏是他自己理虧,所以,只有忍吧!忍過這一天,以後就是特別護士的事了。

  「結果,他笨手笨腳地把飯菜端進來就往我頭上扣,幸好我閃得快,要不然又是二級燙傷啦!」沈拾葉俏麗的臉蛋滿是烏雲。

  龍驤搖頭蹙眉,臉色難看得像吃了泥巴一般。

  丁緋「噗哧」地笑,連忙打圓場:「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龍驤,你去請護士小姐來把被單換走,順便到了7——ELEVEN去買點吃的,OK?」

  堂堂一個跨國企業總裁,居然淪落到讓兩個女子呼來喝去,這種滋味真是不好受。

  儘管滿心不快,龍驤還是一言不發地離開,趁此機會,他得打通越洋電話給風從虎……唉,亂糟糟的一趟臺灣行啊!

  「我恨他!」龍驤才離開,沈拾葉所有壓抑情緒立刻發哮成怒氣,一爆而發。

  「啊,有那麼嚴重?」

  沈拾葉刷地翻開覆在身上的被單,露出上石膏的腳踝。「我的腳斷了,這全是拜他所賜。」

  丁緋原本嘴邊吊兒郎當的笑容不見了。「這麼嚴重?」

  接到奶奶的電話,起先她是十二萬火急的擔心,待看見沈拾葉似毫髮無傷的外表,她才放下一顆心來,不料……

  「現代外科手術這麼高明,沒問題的!」等會兒她可得去找她的主治大夫要張X光片看看。

  「希望如此。」沈拾葉語氣稍軟了些。折騰了大半天,她精神一鬆懈,睡意便隨之而來了。

  「我去打個電話給你大哥。」她對著快合上眼的沈拾葉說道。

  「好,我就是來找他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

  重要的事?

  沈野一家早年和丁緋家仳鄰而居,七、八年前沈父的事業一日千里,之後,沈家便賣掉故居,舉家遷往臺北發展。兩年前她前往臺北任職,沈野卻陰錯陽差、鬼使神差地被分發到鄉下來,兩人又無巧不巧的錯過。

  沈家三兄弟,只有沈野和她走得最近,從小到大,她都是和沈野玩在一塊,僅管沈拾葉是沈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和她又同是女生,可是兩人感情還是不若她和沈野之間來得扎實。

  哎!說到沈野,這傢伙連自己妹子出了車禍都「莫宰羊」,該不會又藉辦案之名偷偷蹺班摸魚去了?

  憑良心說,她不是沒懷疑過,以沈野那IQ二百的智商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警校畢業成績,實在沒有理由無怨無悔地在一間破警局一待數年,年年領那一毛二的最低薪餉。可是他卻始終樂此不疲,到底所為何來?

  唉!這個問題太過艱深,不是她一個小女子所能理解,於今最重要的,還是先找到沈野再說。

  丁大美女只要一碰到束手無策的問題,立刻置之腦後。絞盡腦汁、鑽牛尖角容易長白頭髮,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能免則免,這才符合「青春永駐」的衛生學。

  確定沈拾葉已經睡熟後,丁緋溜出病房。

  沒想到前腳才跨出門外,冷不防玉手立即就被人扣住。

  「醫生,快來!」是個護士裝扮的女孩。

  「我不是……我還有事。」就算她是醫生,也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

  「有一個患者剛從別的醫院轉送過來,內臟大量出血,骨骼有五處斷裂必需立刻動大手術,手術小組已全部準備妥當,就等醫師你一個人。」護士果斷清晰地報告了一串病患的病情。

  「我說你……」丁緋一舉手瞄見的白色制服,驀地,恍然大悟。剛剛她接到奶奶的電話後便匆匆忙忙地趕來,竟然連醫袍都忘了脫,難怪會被誤認。

  「醫師,請快點,病人進手術室時已瀕臨昏迷,情況非常危急!」

  「動刀的醫師還有誰?」丁緋心中一動,立刻改變心意。

  「就你一個,所有的外科醫師手上都有Case。」

  整座醫院人滿為患,所有的醫護人員忙得焦頭爛額。

  丁緋不做則矣,一旦下定決心,思緒立刻變得一如電腦般冷靜清晰。「把患者的病歷表和一切相關資料給我,我們邊走邊談。」

  接過護士忙不迭遞過來的卷宗,丁緋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掃瞄過,下一步便將所有資料往護士懷中一塞,果斷明快地吩咐:「準備全身消毒進手術室!」

  「你說……過幾天再來看我是什麼意思?」

  「拾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還有工作,我可不像你是千金大小姐,可以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男人的聲音隔著水泥牆穿透而出,給人虛幻不真的感覺。

  「是你答應陪我到鳥不生蛋的鄉下來的,現在出事了,工作就變成藉口了?」

  生病的人向來愛雞蛋裡挑骨頭,她竟和男人的飯碗爭起寵來。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何必牽強附會?」他的聲音裡有絲焦灼,不曉得是因為愧疚或是厭煩。

  「是你的行為現實得教人齒冷,你根本就是想一走了之、推卸責任。」

  「拾葉,你太主觀了,今天的車禍又不是我的錯,你會斷條腿是那個不長眼的混蛋造成的,你應該記得,我也是個受害者吧!」他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沈拾葉沉默半晌後,寒冰般的話珠才鏗鏘地敲在冷冷的空氣中。「你偷聽了我和醫生的談話是不是?知道我的腳斷了,而且還有變成跛腳的可能,所以嫌棄我,認為我配不上你了,對不對?」

  嚇死人的沉寂籠罩一室,靜默的時間長得教人難以忍受。

  「你太殘忍,連最低限度的落幕戲也不肯幫我演完。」她的聲音夾雜著哽咽。

  這種不人道的雙重打擊,任何大男人也受不了,更逞論是她這個柔弱女子。

  「我……拾葉……」男人吞吞吐吐試圖想解釋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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