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媳婦說的是 | 上頁 下頁
四四


  程得和心裡想的卻不是這個。

  這院子,距離他第一次來也不過沒多久,整個屋子煥然一新,那些個有年代、寒酸的擺設都不見了,多出來的是簡單大方,純粹講求舒適的家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讓人一看就心生溫暖。

  方才他經過的院子走道,鋪了青石板,可以連接到各處,整齊而美觀;搖繩小井砌上了井臺,以前空蕩蕩的泥地,這會兒有生機盎然的菜圃,他還聽到母雞咯咯的叫聲,木頭柵欄裡有一頭雪白的羊和兩頭半大豬仔,這裡簡直像極了他小時候和父母一起住過的農家。

  前塵往事,那是多少年以前的美夢啊,這一想,眼睛不由得有些濕了。

  任雍容卻在芮柚紫的房裡坐了半晌。

  這麼簡陋的房間,一隻繡墩也沒有,這會都要入冬了,北風呼呼的吹,居然連個像樣的窗簾也沒有,再摸那被面,他完全看不上眼。

  幸好芮柚紫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要不然肯定賞他一個大白眼,這房間裡的一切可都是她置辦回來的貨色,任雍容是什麼東西?他是在錦繡佳餚裡長大的男人,吃穿用度只有更好,沒有最好,看不起她靠自己勞力賺來的東西,她還不歡迎他呢!

  枯等了一會,主僕兩人最後在廚房找到了芮柚紫。

  月牙如今能獨當一面,控管整個造酒流程,段大娘給他打下手,以前還可以加上一個芮柚紫,不過,她現在是帶球跑的孕婦,誰還敢讓她做這些粗活?自然,她的活兒落到了回雪頭上。

  看幾個人忙得熱火朝天,芮柚紫心裡卻很鬱悶。

  這一批提純酒她和方管事講過,是今年最後一批貨,本來可以快速解決的事情,這會兒她只能坐在這裡乾瞪眼,這些人甚至連往灶膛丟柴火也不讓她做,說煙會熏壞肚子裡的寶寶,孕婦最好連廚房都不要進來,只要待在房間裡養胎便好。

  這根本是歪理!昨兒個她還跑前跑後的呢,就因為那蒙古大夫一席話,這些人就什麼都不讓她做了,這樣把她供著,害她的心情破天荒的不好。

  所以當她看到闖進來的任雍容,當下什麼好臉色也不想給。

  「郡王爺……」幾個人立刻刷刷的起身。

  「做你們的事。」芮柚紫開鋪子賣水酒的事,任雍容知曉,只是他不知道她鋪子裡賣的酒居然是她自己造出來的。

  月牙和段氏都是頭一回見到任雍容,幾乎手足無措。

  他們這種有一頓沒一頓的窮苦人家,別說活了大半輩子沒見過縣老爺的長相,更甭提像任雍容這種高高在上的宗室,乍然見到,宛如天神,沒有軟腿跪下,已經是經過芮柚紫好一陣子鍛煉的結果。

  芮柚紫只覺得心中草泥馬奔湧而過,她都冷眼相待了,他居然還來。「郡王爺有何貴事?」

  「本王有話要跟你說。」

  「郡王爺請長話短說,我很忙。」就說該養一隻狗的,也不會誰想進來就進來,無人知曉。

  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勁,她的意思是,連堂屋都不請他去坐嗎?

  「思過院住久了,連規矩都忘記了嗎?」她的行為看在任雍容眼中,恨得牙直癢。

  他是太久沒教她規矩了!

  「我這一生是撿來的,我不想委屈自己,讓自己過得不痛快!」你要不就休了我,那便是海闊天空了。

  這下連妾身的自謙都省略了。任雍容聽了直磨牙。

  他哪裡知道在芮柚紫心裡,當她願意將他當成夫君的時候他才是夫君,若她不願意,那他就什麼都不是了。

  任雍容磨牙歸磨牙,並沒有細細去品味她這一生是撿來的話中含意,以為她指的是被自己攆到思過院來的事。

  他告訴自己她是孕婦,孕婦好像不能讓她生氣……而且,他方才一進門想問的是她的手是不是被他拽疼了,誰知道已經錯失先機。

  他一再告訴自己,他是男人,不要跟一個婦人置氣。

  「三日後是太后八十整壽,身為宗婦,這是家宴,你必須出席。」

  她面色平靜,如一塊沉在水中的冷玉。「成,不過郡王爺得答應我一個請求。」

  「居然還跟我談條件?別忘記你自己的身分,本王可以縱容你別的事情,皇家大事,豈能容你挑三揀四?」

  這麼的大火氣,不過她也沒在怕。既然他自個兒送上門,她趁機辦正事。「常言道,火到豬頭爛,錢到公事辦,我這請求對郡王爺而言不過是綠豆般的小事。」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算不笑,只要一看著人,就讓人覺得要溺進她的眼睛裡。

  「……你說說看。」

  向來意氣風發,似天地間盡攬一切的鳳郡王頭一回在女人面前退了一步。

  「我要鹽引。」

  §第十三章 渣夫竟是搶手貨

  她要鹽引?

  除了酒,她還想涉及鹽業這一塊!

  這女人的心肝究竟是用什麼做的,這麼膽大妄為?也難怪她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叫她做件她本分該做的事,她居然能跟他討價還價。

  歷代政權為了確保軍國用度,都長期推行鹽鐵專賣政策,雒邑王朝也不例外,在所有需要與官府打交道的事情裡,沒有比鹽商辦鹽更艱難繁重的了。

  鹽引這玩意兒並不能隨便領取,商人還必須以引窩為據,證明自己擁有運銷食鹽特權。

  然而,事情還不僅僅如此,為了得到引窩,商人又必須先認窩,所謂的認窩便是交納巨額銀兩取得官府授予壟斷的經營權。

  因此,鹽商們可以任意壓低買賣,抬高賣價,獲得巨額利潤,當然,朝廷也不是傻的,白給這麼些好處,而是利用他們增加朝廷財政收入。

  但最諷刺的是,因為鹽的利潤在一切行業之上,以身試法的私鹽販子也屢禁不止,通常這些不怕死的並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權貴、宗室和宦官。

  鹽引在手,就等於大把的銀子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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