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媳婦說的是 | 上頁 下頁


  她用帕子擦手離桌時撂下一句話,「這是八兩銀子換來的晚膳,你們連一根菜葉子也不許剩下,否則遭天打雷劈。」

  芮柚紫走後,三個人面面相覷,都有那麼一絲道不明的感覺,他們這主子,是不是個面噁心善的?怕他們因為她在而吃不飽,早早離席,還威脅沒把飯菜吃完,會遭天譴,這……

  讓人心情很複雜啊!

  飯後,芮柚紫看了會書,只有一根蠟燭的亮度實在看不了幾頁書,往日她想點多少盞燭火就有多少,哎喲,身價掉漆了,待遇縮水也是很自然的事,不想繼續虐待眼睛,她索性讓回雪熄了燈火,早早上床睡覺去。

  她得養精蓄銳,明天要出府呢。

  經過一整天的折騰,芮柚紫沒有輾轉睡不著,倒是四周安靜下來,頭一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不是她沒心沒肺,一來,她不是真的芮柚紫,她對任雍容沒有任何迷戀,在她心裡那個男人就是個渣;二來,在前世,她很清楚在什麼環境就得適應什麼樣的環境,穿到這裡來,她千百個不願意,但是就算她再死一次也不見得能回到現代,在這郡王府裡,她一個親人也沒有,想哭,能哭給誰聽?

  所以把委屈的眼淚吞進肚子,哭是一天,笑著也是一天,所以她沒必要哭,無論如何要堅強的活下去,而想活下去就要吃得香,睡得著。

  男人啊什麼都靠不住,將來自己好好攢點銀子才是正道。

  隔天。

  魏子這幾年在郡王府果然不是白混的,他不知道向誰借來一套半新不舊的廣袖青衫,幾片淡雅的竹葉綴在交領和袍底,芮柚紫穿上,居然十分適合,再把長髮分成兩股,擰麻花似的扭轉,盤成髻,最後她在妝匣子裡挑了一條水藍色緞帶,將髮髻固定,用手鏡照了照,覺得不是很滿意,拿起嫁妝的螺子黛把太過秀氣的眉毛描粗了些。

  這螺子黛遠從波斯國而來,每顆價值十金,通常都由皇商上貢,尋常大富人家的千金閨秀別說看都沒看過,就連皇宮裡的後妃們也因為上貢,才能分到那麼幾顆,芮柚紫那極度疼愛她的舅舅卻是一給就是十盒,她其實並不喜歡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這回卻是為了以假亂真,才給用上了。

  曾經身為現代女子怎麼可以不懂出門化妝是一種禮貌,她這添上的幾筆不只淡化了女子天生的姿態,還多了幾分英氣,就連看得目不轉睛的回雪也不由得讚歎小姐這一站出去,不開口的話,簡直就是個翩翩美少年一枚。

  聽完回雪的讚美,芮柚紫順便也把臉塗黑了。

  她是要出門去找活路,又不是要去做優伶,既然扮成男人,能多平凡就多平凡才是。

  帶著身穿山灰色小廝打扮的魏子,在桃姑姑和回雪忐忑的注視下,打開只有門閂的後門,準備要出門去了。

  只是什麼叫出師未捷身先死?

  一個大約四十出頭歲的漢子擋在門處,額發覆住了一半的臉,尋常的藍布短打,跋著雙凸出腳趾的破鞋,瞧著實在不打眼,但筆直的脊樑,有種完全不似普通人的氣勢。

  「沒有郡王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府一步。」他也不看人,不吃螺絲的念完後便像蚌殼般的閉了嘴,人,不移也不動,不過打了個酒嗝,對她噴了一臉的酒氣。

  單憑幾句話就想叫她灰溜溜的摸鼻子打道回府?

  那可不行,為了出府她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無功而返,她會先嘔死自己。

  「如果我非要出府不可呢?」芮柚紫露著如蒙娜莉薩般的微笑,微仰著頭對那門房說,「你要把我打殺於地嗎?」

  那漢子顯然沒想過這少年會這麼對他說話,這思過院不過是住著郡王妃和幾個下人,哪來的少年?他搔頭有些不解。

  「這倒不至於。」只會捆了回去見郡王,讓郡王發落罷了。「郡王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鳳郡王府有鳳郡王府的規矩,任何人都要遵從。」

  芮柚紫微微勾唇,這套理論和桃姑姑很像一家人呐,不過,她和他們可不是一夥的,她不管不顧就是打定主意要出去。

  漢子見她不聽勸告,伸手便要抓去,哪曉得芮柚紫後頭宛如多了只眼睛,冷著臉撇過頭睨他。

  「我勸你看清楚了我是誰,再考慮我是不是你那只手能碰的人。」她的聲音冷,表情冷,全身散發出一股令人不敢褻玩的氣勢出來。

  那漢子不是完全沒有眼色的人,這一細瞧,眼前的少年……不,沒有喉結、沒有青髭,膚色雖然不是女子應該有的那種白皙細嫩,可這張巴掌臉、這手腳,怎麼看都不會是少年……

  漢子瞪大雙眼,這……站在他眼前活脫脫的就是傳說中被禁足的郡王妃!

  她居然扮成這個樣子,郡王一定不知道吧。

  郡王府的規矩雖說郡王府上下通用,但用在郡王妃身上,只怕是真的不能硬來。

  「小人趙森有眼無珠,參見郡王妃。」漢子沒有跪下,只是拱手隨便作了個揖,一點敬意都談不上。

  他雖然是郡王府請來守門的,卻沒有賣身契,只是雇傭關係,他上工至今別說半隻耗子出入,閒人也不見一個,日子久了,他也自知這是份閑差,這會兒真的鑽出個大活人來,這……要不要照規矩來?

  「免禮。」芮柚紫擺擺手,也不否認。

  很明顯,對於他的無禮,這位郡王妃並不計較。

  「小人奉命在此……」他又要把規矩重複一次,畢竟拿人錢財,忠人於事,不過如此。

  芮柚紫舉起手,做了個讓他住嘴的手勢。

  「我知道你奉命在這裡做什麼,不就攔人嘛,不過郡王可曾指名道姓不讓我出府?」

  「這倒是不曾。」

  郡王的話就是命令,沒有人敢違逆,他一聲令下,下面的人只會添枝添葉多做,把元配妻子攆到別院這種家務事,可以是夫妻拌嘴,可以是沒把今上賜婚的妻子放在眼底,事情可大可小,夫妻感情不睦也只能私下解決,哪可能指名道姓。

  要是被言官揪住小辮子,也有苦頭吃的。

  這位郡王妃倒是個精靈明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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