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媳婦說的是 | 上頁 下頁


  那些人惶惑甚至帶著有些悔意的走了。

  「咱家也要回去覆命了。」程得和一臉深思,並沒有多說什麼的告退。

  他逕自回到了任雍容所在的書房。

  這內書房和一般用來待客和處理公務的外書房不同,一屋子靠牆的俱是兩人多高的書架,密密麻麻疊滿詩書、討論制藝之技的書,還有幾大卷歷年的時文書籍、邸報,角邊擱著長長的梯子,用來取書。

  書房正中央放了張大書案,幾把圈椅。

  書案旁擺了個青花雲龍寶相花瓷缸,上面插滿長短不一的畫軸,案桌上有個瓷筒和筆架,滿滿都是各式湖筆,邊上的一個杏林春燕的琺瑯盒子,上面放著用了大半的舊硯。

  任雍容兩條長腿高高地擱在黑檀木的大桌案上,看似百般無聊的拉扯著壓袍飛龍玉珮下面紫色流蘇,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哪個外人一看,都不會覺得他能成材到哪去,不敗家已經是祖先保佑、阿彌陀佛看顧了,可這一屋子書籍,難道只是擺設?

  「郡王妃看起來還挺開心的。」程得和咽了口口水,在該說與不該說之間徘徊,最後還是選擇據實以告。

  「去了那種地方還笑得出來?程得和,你眼花,老了。」

  「奴才雖然小長郡王幾歲,可眼睛沒到老花的地步,還好使得很。」他哪裡老了?他今年才二十三歲,胳臂腿兒可結實麻利得很,要他跟車跑上十裡路都沒問題。

  任雍容瞟他一眼。「就先這樣把她晾著吧,往後再說。」

  世上年輕女子多得像市集裡的菘菜,吃不吃都無所謂,他要的那一瓢飲卻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棄他不顧,她到底有什麼苦衷還是委屈?

  這問題他已經問過自己幾百遍,昏迷醒過來後,他以拜訪國公的名義,去了夏侯國公府,國公爺和夫人卻告訴他夏侯瓊瑤不在家,幾個月之前從江蘇上船,帶著府裡的兩艘船加入他人船隊下南洋去了。

  她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卻什麼都沒跟他說,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兩人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就已相識,因為個性相似,彼此鍾情,早有默契,非卿莫娶,非君莫嫁,這默契深植在兩人心底,後來兩人年紀漸長,就算禮教禁錮男女授受不親,兩人仍會尋遍各種藉口出來遊玩,她與他之間就欠缺一個盛大的婚禮而已。

  在他大婚後一個月,收到夏侯瓊瑤從一個無名碼頭托人帶來的信,說出遠門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她知道他一定可以諒解。

  讓父親退親,是迫不得已,出海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歸期不定,能不能活著回來,得看老天爺的心情,未免互相牽絆,她說服爹娘把親事退了,倘若彼此有心,待她返京,再續前緣也不遲。

  坦坦蕩蕩,堂而皇之,非常的自以為是,這就是夏侯瓊瑤的作風。

  他以前不就是喜歡上她這不為世俗所接受的個性?

  更何況她還是京畿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詩書歌賦樣樣精通,又美貌驚人,最難得的是他們志同道合,只要其中一個說點什麼,另外一個便能觸類旁通,兩人只要在一起,總會被彼此的心有靈犀觸動,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有數不完的笑聲。

  他知道自己該釋懷,但是他的男性自尊卻不允許。

  他任雍容是什麼人,竟被女方片面退婚,面子上掛不住是一回事,甚至懷疑夏侯瓊瑤心裡有沒有他,他就這麼不值得她信任嗎?

  但或許就是太過相信他可以輕易的原諒她的所有行為,所以當需要取捨的時候,她選擇了出海,而不是他任雍容。

  婚後沒幾天,他照舊呼朋引伴出入熱鬧場合,梨園聽戲、章台走馬,想去哪就去哪,完全不受拘束,可也因為這行徑,京中話題估計由他和夏侯瓊瑤身上,轉到新婚不久的他和嫡妻感情不佳上頭。

  哪個新婚男子會在娶妻沒多久就徹夜不歸,在外流連忘返的?可見夫妻感情有問題!

  京裡有首歌謠這麼傳唱著:「娶妻當娶夏侯瓊瑤,嫁婿不嫁任雍容。」他的名聲在京城幾乎已經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了。

  可那又如何,他也不會因為這樣少一塊肉。

  至於那嫁進郡王府的女人,她是哭是笑又如何,他對她毫無感覺。

  「是。」程得和彎腰退後一步。

  這樣把郡王妃晾著晾著,不就晾在腦後了?

  「傳話下去,誰要敢把這事捅到老夫人那裡,就自己把頸子抹乾淨了。」

  「奴才遵命。」

  「這絡子打得不好,問看看針線房誰打的,罰一個月月俸。」

  那手工精巧的流蘇已經被扯得稀稀落落,郡王這陣子心情不好,針線房哪個倒楣鬼,這會碰在風尖浪頭上,被遷怒了。

  任雍容要晾著郡王妃的消息,不到半天,僅有的兩個侍妾都從自己心腹那聽到這個消息,喜形於色的人表面上沒有,但沾沾自喜的卻是大有人在。

  這後院,郡王是不管的,三十天裡心血來潮歇晚的日子屈指可數,但無妨,正妻不得夫君的心,等於絕了自己的後路,她後山再硬,背後有皇帝作主又如何?

  皇帝是什麼人?他有多少國家大事要忙,指了婚,轉過頭就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每個臣子的家務事都要插手,最好皇帝是有那種閒暇管啦!

  至於夏侯瓊瑤,能不能活著回來都還未知呢。

  院子那幾門心思裡,如波濤洶湧。

  §第二章 狗奴才立刻變臉

  芮柚紫並沒有讓人把思過院來個大掃除還是什麼的,她只是著人把堂屋和眾人各自挑好想住的房間打掃擦洗,該丟的丟、想留的留下來,其他空房,照樣關起來,就這麼簡單。

  不是她不喜乾淨,而是她沒想過要在這裡長住,幾個人占不了多少地方,費那個勁幹麼。

  也不是她對富人有偏見,而是世間上大多數人為財產奮鬥終生而不可得,這些宗室貴胄隨便一塊地,都抵得上小老百姓拚死拚活一輩子。

  這凸顯了投胎的重要性,富爸爸能讓你一輩子臥高枕、享榮華,一生不愁吃穿;窮爸爸就得事事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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