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危險家夫 | 上頁 下頁


  她無法呼吸,甚至連掙扎的力氣都快要消失,死亡的念頭一閃而過,死神籠罩的陰影浮上心頭,沒有死於山難,沒有死在子彈下,將來她的挽聯上面會寫著死于溺水嗎?

  她是旱鴨子沒錯,可是她不想以這種死法告別人世。

  太丟人了!

  恍惚中,她感覺到有人靠近,托住了她,接著微涼的東西湊上了她的唇,撬開她的唇舌,把氣渡給了她。

  她貪婪的汲取著,不自覺地卷住那給她氣息的東西,當他的唇離開時,她睜開眼,清楚的看見他在水中漂浮的黑髮,看見他分明的眉目,那個刹那,仿佛看見的是鍍了一層金的天神。

  他可不知道她的想法,做了個手勢,要她緊閉嘴巴含住那口氣,一隻健壯的胳臂捉住她的,把她往水面上拉。

  她聽話的憋住那口得來不易的氣,適應水壓的眼睛看著他往上擺動的兩條腿,很快浮出水面。

  破水而出後,身上的重量忽然加劇,當她大口大口呼吸著甜美的空氣時,他已經一語不發的帶著她往岸邊走去。

  白雪白看見他腰側和背部又滲出血跡來了。

  剛見到的時候,他的背分明沒傷,那條幾乎有十幾公分長的傷痕,難道是方才抱著她滑落滿是尖銳岩石片還有掉進水潭時劃傷的?

  她忽然哽咽。

  太陽的熱度和光輝已經燃燒殆盡,水潭地處低窪,本來溫度就不高,這下黑幕全蓋下來,本來積攢在空氣裡的濕氣蒸散在空氣中,地面的溫度更以她無法想像的速度降低,站在石礫上面,水滴像小水龍頭一樣的從兩人的身上往下流,冷風吹來,她渾身打著哆嗦,還沒來得及想自己這樣像落湯雞還是落水狗,死裡逃生的喜悅小芽都還沒長,那幾個追擊他們的男人已經攀著繩索,以矯健的身手從天而降。

  站在她前頭的男人一把將她抓起來丟進一塊大岩石的角落,然後利用大石頭遮掩身形,不忘叮嚀她,「躲好,無論聽見什麼都不要出來!」

  說丟真的不為過,她沒敢抗議,聽話的把自己縮成球,這一蹲才發現不對,往她習慣放槍的腰際一摸,她的槍不見了……全身雞皮疙瘩瞬間爬了起來,眼睛轉向和她並肩蹲坐在岩石下的男人。

  難道他一個轉身就順手摸走了她的槍?

  正想開口理論,卻從依稀的光線中看見有個男人已經欺近到岩石處,身旁的男人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了出去,以手刀打掉對方的槍,又抬肘狠撞對方下顎,並在對方痛叫出聲的同時,反手將人抓回來抵在身前當盾牌。

  他這招很有用,天色昏暗,來人怕誤傷自己人,不敢再開槍,索性用人海戰術包抄過來,想以人多取勝。

  雖然那男人要她躲起來,不論聽見什麼都不要出來,可是她沒辦法就當沒事的置身事外,她探出了頭,隨手抓起一粒看起來比較有殺傷力的石頭,捏在手裡。

  她就算幫不上大忙,起碼可以做到不要扯他後腿,這點,白雪白還有自信。

  天色昏暗,以她標準一點零的視力也只能看到人影閃動飛快,而且這些動作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

  即便視線很差,可是那喀啦喀啦人骨折斷的聲音還有拳拳到肉的悶響,還是不住的傳過來,那些聲響已經夠教人膽戰心驚,當親眼看見……更可怕。

  忍不住偷看的她呆愣著,雞皮疙瘩爬滿全身,她仔細的看,震懾得說不出一句話來,要不是自己的職業多少和這些打打殺殺有關,膽子多少大了那麼一咪咪,普通的女孩子這時候大概會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空氣死寂,血腥味飄了過來。

  渾身浴血的他朝著她靠近,白雪白死命盯著他的左臂,視線往下移,鮮紅的血從短袖口淌流下來,順著手肘彙聚到手掌指尖,不斷的滴下。

  他冷硬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能夠徒手撂倒好幾個大男人,他絕對是個狠角色!

  他揚眉看她,看見她不安的神情,眼神閃過什麼,不再前進了。

  冷冷的風刮過來,天空一顆星星也沒有,就連亙古不動的北斗星也不知道藏哪去了,樹木嘩啦啦的躁動著,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有變,但是白雪白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不清楚身手這麼強悍的他為什麼招惹到那些兇神惡煞?想跟他保持距離,可是人家又救過自己,過河拆橋的事情她做不來,更何況,他身上的那些傷口要是繼續血流不止下去,會死人的。

  「小傷而已,不礙事。」看見她陰晴不定的臉,這是這麼久以來,他首次開口說話。

  她又看了他一眼,丟掉好在沒有成為兇器的石頭,五指扯著自己的袖子,刷拉一聲布料從肩膀處裂開,在他的注視下拉開他捂住肩傷的手。

  「你需要止血。」

  他不情願的放開手,一道皮開肉綻、猙獰如蛇的刀傷血淋淋的出現。

  刀傷很深很長,希望不會傷到經脈才好,他的胳臂要是廢了,她有責任的。

  她細心溫柔的一層層包下來,眼看長度不夠,她毫不考慮的又想去撕自己另外一邊的袖子。

  「綁住傷口,暫時不會流血就好。」他阻止。

  她將充當紗布的袖子尾端塞入他完好的手肘一端。

  他悶哼了聲。「不必這麼用力,我會比較感謝你。」

  沒有乘機逃跑,事發至今,也沒聽過她一聲崩潰的尖叫,她跟平常動不動就大驚小怪的女生很不同,不過從她閃避的眼神、發顫的指頭、看得出來她很緊張,緊張得差點勒斷他的手臂。

  「你的背也在流血。」

  「那個不要緊。」

  他嘴裡說不要緊,但是看在白雪白眼中卻不是那麼回事。

  他堅持的轉過身體去,不讓她看到血肉模糊的背,她咽下喉頭的酸澀,要很違背良心才能轉移視線。「你知道下山的路嗎?這傷一定要趕快去看醫生。」

  「是你迷路了吧。」

  他視線往下拉,因為靠得很近,可以清晰看見她暴露在空氣中的一整條胳臂,她衣服破爛,掉進水裡的時候鞋子也不見了,赤腳的踩在尖銳的大小石礫上,看得出紮腳,可是她沒有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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