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萬歲,萬萬歲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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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 春娥個性衝動,正想開口勸大姑娘萬萬不可,老爺還在呢,她不跟著去常州,豈不是給了洪姨娘鑽空子的機會?要是洪姨娘真的說動老爺將她扶正,大姑娘的前景才會是一片黯淡。 她沒讀過書,卻也聽過不少戲曲,戲曲裡的後娘有哪個是好的? 大姑娘這麼做等於是騰了個位置給洪姨娘,她還小,不知道女人吹起枕頭風有多厲害。 這時,外面忽然有人問道:「奴婢是夫人身邊的若夢,想求見大姑娘。」 常在趕緊掀簾子出去探看,回來便稟報道:「大姑娘,夫人的大丫頭若夢想要見您,可要讓若夢姊姊進來?」 褚氏身邊的大丫鬟幾乎都到了可以發配嫁人的年紀,只不過褚氏還來不及為她們安排便撒手人寰,徐明珠將她們都遣出府,若夢便是今日離開。得到徐瓊的應許,她挽著一個小包袱進了房,見到小主子就重重跪下磕了個頭。 「起來說話吧,若夢姊姊。」徐瓊示意常在扶她起來。 若夢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也不廢話,「奴婢這會兒要出府去了,夫人臨走之前交代奴婢要把這匣子交給大姑娘,奴婢幸不辱命。」 她從包袱裡掏出一個古樸的扁匣子和一把玲瓏的小鑰匙,交給春娥。 「我娘要給我的東西?」徐瓊接過手。 「是,夫人在臨終的時候吩咐奴婢,無論如何一定要交到小姐手中,夫人還說,這些東西沒有歸在公中,也沒有入庫,就連老爺都不知道,請小姐要收好。」 若夢是母親最貼身的大丫鬟,都要出府了還趕來與她見上一面,徐瓊也不避諱,當眾就打開了盒子,裡面躺著幾張薄紙和摞成一卷又一卷的銀票,壓在最下面的是賬冊。 薄紙是數處田莊和鋪子的房契與地契,有面額五百兩或一千兩的銀票,總數不確定多少,但是單看這一卷一卷的,金額想必非常可觀。 徐瓊定定地揚起稚嫩卻清澈如泉的眼,眼裡全是感激,「我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感謝你,雖然俗氣,也只能請若夢姊姊收下這五百兩的銀票。」 這是及時雨,也是母親的遺澤。 「奴婢不敢,奴婢在夫人九歲開始就在夫人身邊侍候,夫人一直以來待奴婢如家人,如今夫人雖然走了,奴婢只是遵從夫人的吩咐辦事,不能拿大姑娘的打賞。」若夢的雙眼紅腫如核桃,搖頭拒絕了。 「這不是打賞,你出了府,雖說是迫不得已,但我希望你拿著這筆錢,自贖也好,他日找到如意郎君的話,也算是我替娘給你的一點添妝。」母親有情、僕人有義,她嘛,只是做了個順水人情。 若夢感激涕零,最後收下銀票,重新跪下向徐瓊磕了三個頭便離去了。 「把門關起來。」徐瓊吩咐春娥。 春娥難得機靈,她左看右看,雖說目前宅子裡混亂一片,誰也不會有心思到這裡來,可知道歸知道,她仍是仔細巡梭過才謹慎關上門窗。 徐瓊把匣子裡面的東西都拿出來,有兩處婺州城外的田莊、一間糧行鋪子、一間珍玩鋪子和兩萬兩的銀票。 這些只是母親嫁妝的一小部分,是她的私房錢。 「收起來吧,以後我們過日子都靠它了。」她疲倦地看著春娥把扁匣子收進床頭的暗格裡,又讓常在把枕頭墊高,翻起了那幾本賬冊。 因為氣候季節變化,田莊的農作物出產有所增減,出息不好不壞;婺州鋪子每年賺的都是小利,談不上賺錢。 她闔上賬簿,也闔上眼。 她可以理解母親這些年都將心力放在府裡,畢竟一個出嫁女是得以夫家為重、以子女為要,鋪子不賺錢的因素太多,誰也不能保證開店就一定會賺得滿缽滿盆。 她也不急,既然這些產業是母親的私房,沒有納入公中,她便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目前最要緊的還是好好思索下一步該怎麼做。 §第三章 大姑娘當家 當萬玄厘清一切脈絡,再剔除所有的不可能,鎖定對象趕到常州時,徐瓊已經隨父親去了婺州奔喪。 撲了個空,他挑了間客棧住下。 趕去婺州大可不必,人家正忙著喪事,他去湊什麼熱鬧?倒不如留在常州守株待兔,他什麼沒有,就時間最多,總能等到他想要的那只兔子送上門。 他讓掌櫃搬走房裡的家具,換上填漆床、紫檀浮雕九龍西番蓮紋頂箱式四件櫃子、紫檀夔花博古架,用的是黃地綠彩海水白鶴紋碗,其他小插屏、束腰羅鍋嵌螺鈿炕桌更不用說了,當這些家具搬上樓時,讓親眼目睹的客人全都看呆了。 不過,慶倖的是,掌櫃沒看到那套黃地綠彩海水白鶴紋碗,明黃可不是普通人家用得了的,再有錢也買不得、用不得,用了會砍頭的。 掌櫃本來就覺得這對主僕貴不可言,這下子更是恨不得把萬玄當祖宗供奉起來了。 萬玄不愛出門,住在天字一號房裡,讓人送上冰盆放在房裡,靠著臨河大窗的醉翁椅,要不就是左右手拿起黑子與白子自己博奕,要不就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浮生念書給他聽。 「大君,外面天氣這麼好,我們要不出門走走吧,常州也算魚米之鄉,遠的有春秋淹城遺址、唐代天甯寺、南朝文筆塔,近的嘛,吳儂軟語的江南女子,淡抹脂粉、美目流盼,也賞心悅目,要不就租條畫舫,看船女採蓮,還有,南山竹海也值得一看,怎麼樣也比我在這裡讀大創開國史給您聽要強許多。」他鼓吹得是口沫橫飛。 悶哪,主子這樣不交際又不與人往來的個性十年如一日,祖父臨走時叮囑他要多勸導勸導主子,祖父哪裡知道主子平時悶聲不吭的看似好說話,其實跟倔驢沒兩樣,不想動的時候,八頭牛也拖不動。 像他這會兒才多說了兩句,主子果然就說了—— 「你就這麼坐不住?坐不住就下去,沒人拘著你。」 大君這是在趕蒼蠅啊。 「叫小的下去,再過一陣子,大君不是就要讓小的去找活做,然後就把小的攆了嗎?」 這是祖父的慘痛教訓,他就是這樣被大君「放牛吃草」的,這一吃就回不來大君的身邊侍候了。 「這話是晚生跟你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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