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未完待續的你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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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摔,某顆繭扭啊扭的,從扭成麻花的被子掙出半個頭,接觸到空氣的瞬間就呆呆的坐在長毛地毯上,又不動了。 夏頡被她嚇了一跳,以為她清醒了,其實沒有。 他父親有三個妻子,正房、二房、三房,可是在正房眼中,所謂的二房三房,不過是外面的情婦罷了。 他是二房情婦的孩子。 他母親只有他一個孩子,雖然和同儕一起讀書,卻不是手足,又因為和那個名義上他稱為父親的人分開住,以至於他完全沒有和兄弟姊妹生活的經驗。 他就這樣看著紀已涼呆呆的小臉,不知道為什麼沒辦法離開半步,也不知道拿她怎麼辦——明明鬍子刮到一半,自己半個下巴還裹著刮胡膏。 她一臉惺忪,眼半眯半睜,長翹的睫毛下眼神帶著點迷蒙,半夢半醒,粉頰有著自然的嫣紅,宛如天使。 視線轉到她那顆頭,他皺了皺眉頭。 那髮型,因為她睡姿太差,已經變成一粒爆掉的高麗菜。 她這年紀應該是最愛漂亮的年齡吧,卻捨得把自己的頭髮絞成這樣,到底是為什麼? 還有,她老是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在室內也不肯輕易拿下掩蔽,不是她的容貌不能見人,是……是她不想被某些人看見,那麼,她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一個孩子為什麼要過得這麼步步為營、謹小慎微的? 太奇怪了? 她身上帶著大筆的金錢,她說那是逃亡用的。 逃亡? 他突然不願繼續想下去了,她身上的謎團太多。 「唔……」半夢半醒,有人發出無意義的單音。 「我五分鐘後要出門,你最好趕快把自己整理乾淨,逾時不候。」穿著皮制室內拖鞋的腳踢了踢被子,他回到浴室把胡碴刮乾淨、沖洗,注視領帶有沒有系好,然後走出浴室。 客廳裡的紀已涼是起來了,人坐在沙發上,表情卻還是一臉迷糊,被子牽牽拖拖的一大半掉在地上。 這讓他想起書上說,會把自己卷成麻花,那樣的睡姿是因為缺乏安全感,這話,是有那麼點道理,昨夜,她睡得並不安穩。 惡夢和囈語不斷,小小的眉頭打了重重的摺子。 他的房間和客廳其實有著良好的隔音設備,他假如把門關上,也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她一個人睡客廳說實話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偏偏他該死的心軟,把門開了一條縫。 這變成了他昨夜一晚不能睡的原因。 每每被吵醒,他也老實不客氣的拍醒她,醒過來的她總是一臉懵懂和歉疚,可是一躺回去,沒多久又一再循環。 不能罵又不能打,也叫不醒,他第次懊悔自己把她帶回來,這叫自作孽——直到他把手指遞給她。 這實在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沒想到她就這樣緊緊握住,夢囈了幾句後,沒鬆開,安靜的睡著了。 她睡了,可苦了他。 他歪斜著身體,在沙發旁邊枕了一晚,一早起來的時候,腰酸背痛得差點飆髒話。 看著這睡著時像天使、醒時張牙舞爪的小鬼,他歎了口氣,沒吭聲,認命打開冰箱的冷凍庫,拿出制冰盒回到浴室全部倒進洗手槽,再放水,接著把毛巾放進去,擰半幹。 回到客廳,他直接把毛巾往她臉上蓋去。 「哇靠……嘶……好冰。」她終於跳了起來,瞌睡蟲跑得一乾二淨。 毛巾掉到地上了。 「醒了吧?」他冷颼颼的說。 「你這是幹什麼?」她像蟋蟀般亂跳。 「你要感謝我沒有用冰塊直接從你的脖子灌進去。」 「我醒了。」 見識了他的終極手段,看他西裝筆挺,一副已經要出門的模樣,再看看自己,她立刻恢復她年紀該有的俐落和幹練,伸出兩根小手指,「等我一下,兩分鐘就好。」她動作飛快的從沙發上跳下來,跑進浴室。 浴室裡有他替她備好的牙刷毛巾牙膏,這些微末的東西看起來不怎樣,但是讓紀已涼覺得這個男人並沒有他嘴巴裡講的那麼不近人情。 他救了她,讓她在他的屋子裡睡了一覺,甚至她身上的被子,應該也是她睡著後他拿來的,甚至給她準備了盥洗用具。他大可不必做這些,可是他都做了。 夏頡還沒有對時,她就出來了。 她的所有物就一個背包,背上去就可以走人,可是在面對那一桌子還攤著的連帽外套時,她啃了下指甲。 都怪她睡得太沉,昨天換下來的衣服也沒洗,她現在身穿的是他二十出頭時的舊衣服,穿這樣出去不能見人的,但要她再把髒衣服拿回來穿……惡,她打死也不要。 眼睛在一堆衣服間飄來飄去,沒錯,每件質料都是好的,手工細緻的教人愛不釋手,可是這種衣服穿出門,她會後悔到死。 很好,可不穿的話,她大門一步都出不去。 在後悔之前,她萬分不情願的挑了一件看起來比較「正常」不那麼可愛的兔子鈕扣式連身帽,赴死般的套了上去。 「不喜歡,你大可以不要穿。」夏頡很壞心的笑。 看她掙扎的臉其實是很有趣的,不過一套上玩偶裝的她,一下變成一顆圓滾滾的球,因為頭上的帽子是毛茸茸的,再加上毛茸茸的衣服,她只剩下一雙大眼露在外面。 紀已涼繃著臉,「你很惡劣,知道我沒有換洗衣服還叫我不要穿。」 只要百貨公司開門,她就自己去買一套正常版的外套來穿。 「我覺得這裡的每一件都很適合你。」夏頡笑翻了,神情卻不見任何波動。原來他只是覺得這些服飾很適合她,不料,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他忽然覺得一早心情無比的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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