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吾妻是妾 | 上頁 下頁
一三


  說完,她又屈膝一蹲。「小女子收下公子的謝意,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小女子告辭了。」她還是趕緊出去吧,反正這裡也沒她的事了。

  老九喚來一個人高馬大卻有張娃娃臉的漢子送她出去,臨上轎子前那漢子給了她一個封賞,她很大方的拿了,沒看裡面的數目,交給了阿汝之後,一行人就離開了一進小院。

  「大爺,那位姑娘已經走了。」事情是老九一手安排的,直到褒曼進家門那一刻都有人會盯著。

  面對從小伺候他的老九,獨彧也沒有多餘的話要說,仍舊只有一號表情。

  老九也不以為意,主子的臉要是出現不該有的表情那才是恐怖。

  就算和他一起伺候著主子到大的齊姑歿了,也沒有看見一滴眼淚還是哀傷表情,但是,他知道主子該為她做的一樣都沒落下。

  對一個下人來講,值了。

  「咱們在路上耽誤了幾天,也該起程了。」這一路不管啟程、打尖、飯食,殿下全無異議,他知道殿下信任他,以前或許還有個齊姑,如今……唉。

  算了,凡事等到了北越地界再說吧,目前他要操心的事還多著很。

  「你去安排。」不出意外的,獨彧用四個字打發了他的貼身總管太監——這才是老九真實的身分。

  對於主子肯施捨四字箴言,老九感激涕零,飛快的吩咐下去。

  老九是少數幾個能近身伺候獨彧,不會被他那即使在七月炎暑仍能駭得人出一身冷汗的凜冽聲音給嚇到的人。

  方才那個小女子看起來也穩得住,居然沒在見到他的瞬間就掩面逃跑。

  至於長相一一他真沒記住。

  他記不住任何人,就連他的父皇、母妃在他的印象裡都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這不能怪他,他的腦子不好眾所周知,又長得一副鬼氣森森的樣子,別說父皇不待見他,整個皇宮的人不論大小太監還是後宮嬪妃,見到他能不抖、不尖叫、不暈倒就算能人了,所以一等他成年、娶妃、就藩,他便成了永定王朝第一個被趕出京城去了封地的皇子。

  其實除了他,還有個七皇子得去封地就藩,可他有母妃的極力爭取,封地顯然比自己好上那麼一點,起碼氣候溫暖,不像自己所在的是苦寒之地。

  北越是個貧瘠的封地,據說農也不行,商業不行,可選擇權不在他手上,父皇給了,他就得接受。

  由於老九手下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他才一吩咐下去,待獨彧踏出小院,不知打哪裡出現的馬匹、車輦和親衛早已聚齊。

  除了馬匹偶爾的嘶鳴聲,一群人皆安靜的離去,只留下一間空屋。

  坐著轎子搖搖晃晃走在官道上的褒曼有些心不在焉,她歪在軟墊上心思飄來飄去,直到入城門進了東大街,她突然啊了聲,整個人倏地跳起來,直接撞上轎頂,哀了聲又跌回塾子上。

  痛啊痛痛痛!

  轎夫和阿汝聽到聲響,趕緊尋了靠邊處停轎。

  轎簾掀開,阿汝擔憂的臉探進來查看。「二姑娘?」

  她齜牙咧嘴,半點形象全無。「沒事沒事,不小心磕著,繼續走。」她只是想到一件事,一件上輩子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完全無關的事。沒料到,命運改變,這輩子卻見著人還搭了話……好吧,那不算搭話,那人根本是一字千金。

  雖然這只是個猜測,但從剛剛那位大爺的派頭、氣場和冷得刺骨的聲音來看,她就是莫名直覺此人便是傳聞中的「那位」……

  不過,會不會是她想岔了,畢竟那個面色寡淡的男人什麼身分都沒有展示出來,她憑什麼對號入座?

  這種心態最要不得,很多不必要的事情都是這麼滋生出來的。

  她應該要遏止自己的浮想聯翩。

  上一世她正經的不想,只想躋身豪門,達成宿願後就一直窩在內院,兩耳不聞窗外事,每天絞盡腦汁的設法討靈景王歡心,有一日她收買了王爺近身伺候的長隨,有機會去侍寢食,沒想到萬事倶備,卻被人打斷了興致。

  那時靈景王敗興的甩門出去,在院子和來人說上了話,那時的她也是一肚子憋屈,百般無聊下就聽上了一耳朵。大意就是五皇子在就藩途中遭刺身亡,消息已經傳回宮中。

  五皇子是誰?那時的她因著對簪纓門第和皇族貴冑的嚮往,對皇家成員是下過功夫研究過的,這位五皇子的母妃是皇帝時任東宮太子時的良娣,登上大寶繼位,她也晉升妃位,成為牟妃。翌年和淑妃前後產下皇子,妃子產下皇子是喜事,還雙喜臨門,一舉得男,皇帝樂壞了,笑得闔不攏嘴,美中不足的是五皇子據說出生連哭聲都跟貓似的,渾身青紫,接生的穩婆也怕會養不活。

  倒是淑妃的兒子玉雪可愛,滿周歲就能牙牙學語,相較之下,五皇子不只帶有夭折之相,逗弄他更是什麼反應也沒有,皇帝滿心的喜悅被兜頭潑了盆冷水,只看一眼便讓牟妃安養,再也沒有過問這個兒子了。

  五皇子到了兩歲還不會說話,又因為皇帝的不喜,牽連了牟妃只能低調過日,直到五皇子過了三歲,她也絕了心思把注意力轉到另一個兒子身上,把這個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的孩子丟給了太監和宮人——也就是說五皇子是由太監和宮人扶養大的。

  皇帝遠遠打發了他是事實,可對這個兒子再沒感情,也給了封地讓他去就藩,不管封地是不是瘦,起碼不致餓死。

  可他剛要踏上北越就遭刺,是誰心思如此毒辣要來個趕盡殺絕?

  誰看五皇子不順眼,這樣的一個人明明看著人畜無害不是?

  但是這世間事哪是表現得無害,人家就會放過你的?人的心思要是這麼容易揣測,哪還有憾事發生?

  褒曼終於明白那位齊姑就是扶養五皇子的宮人之一,出了皇城便得急症過世,五皇子心裡應該不好受吧。

  隨後,靈景王回來換上衣服就出門去了。

  以前的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只曉得自己的好事被壞了,一肚子窩火。

  這一世她卻逐漸明白,靈景王雖然不是皇帝的兒子,可出了這種事,即便是旁支宗室,他也必須入宮去露露臉。不然皇帝那麼多兒子,顧都顧不來了,他如此平庸,更是見不到皇上的面,若不如此,便會如同京城許多沒落的貴族逐漸被遺忘,最後隕落了。

  這件事之後,她畢竟只能在內宅走動,說實在的也不關心後續,就如同靈景王轉身就忘了她這號人一樣。

  雖然還未確認那位大爺的身分,但如果是呢?既然這樁事和她前世的記憶搭上了,難道她要眼睜睜看著五皇子被殺?

  可是……拜託,她手無寸鐵連殺雞都不會,人家身邊好歹帶著親衛和兵卒,這些武藝高強的人都敵不過殺手厲害,她眼巴巴的趕去也只是當肉墊、炮灰的命。

  她的命很珍貴,不能這樣隨便浪費。

  再說那位皇子和她一咪咪的關係都沒有一一不過是個顧客。

  哎呀,她幹麼要想起這事?

  把額頭頂在轎壁上,褒曼叫苦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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