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五兩國舅爺 | 上頁 下頁
四〇


  伏幼完全不知自己的想法把朱佾開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還因此遷怒了大龍。

  她們幾人因為這一路的舟車勞頓,待歸置好行李,痛快的洗了個澡,這才覺得舒坦了些。

  在古代,出門遠行真是件累人的事,沒有堅強的體力,還是乖乖宅在家就好。

  到了午飯時間,伏幼大手筆的叫了頓京城料理,叫大家放開肚皮吃,要不然回鄉時,怎麼好說得出口自己連頓像樣的京城料理都沒嘗過,那也太丟人了。

  骨頭架子雖然散了,可除了李氏和王嫂子兩人已經有了年紀的只想躺在床上什麼都不要做,幾個年輕人倒是想出門去逛逛。

  愛逛街是女人的天性,尤其難得來到花花大城,不去逛街太對不起自己了。

  伏幼領著眾人,一出門就碰上像尊大神立著的大龍,見他面帶愁容的坐在大堂裡,伏幼自然是要問個究竟。

  「伏姑娘,你終於下來了。」這口氣哀怨啊。

  「大叔不是回去交差了?莫非令公子還有別的吩咐?」

  「吩咐不敢,是小的沒能把姑娘帶回府裡,爺發怒了。」根據多日的觀察,伏幼和別的女子不同處就是說話用不著拐彎抹角,據實以告便是最好的方法。

  「他就把大叔攆出來了?」

  「我連爺的面都沒有見上。」

  「所以……大叔的意思是?」

  「就請姑娘行行好,和大龍一同回府見爺吧?」男兒膝下有黃金,可他差點就給這位姑娘跪下去了。

  「你們家爺的性子一向這麼急?」不是只有女人心才是海底針,男人更是看不懂心清的回紋針。

  「那可不……這不是念在和姑娘久未謀面,一時沒控制住,才找小的不是。」沒敢講自家主子半句壞話,他一個勁的把錯往自己身上攬。

  這就是無可救藥的忠誠嗎?在現代已經絕跡的東西。

  「既然這樣,那就請大叔帶路吧。」她讓胖姑回客棧知會母親,說她要隨大龍去一趟國舅府,便領著兩個丫鬟去了。

  大龍這次帶來的是轎子,有著漂亮琉璃華蓋的軟轎,華蓋的四個邊角串著流蘇,那流蘇上的珠子是上好的珍珠,顆顆圓潤,個個都有大拇指指甲片這麼大。

  來到國舅府大門外,轎夫沒有停下腳步,直接把轎子抬進了1一門,伏幼只匆匆覽國舅府大門的兩隻雄壯威武的大白石獅子。

  入了二門,管事婆子帶著她跨過一道又一道的門,遇到經過還是做事的婆子丫鬟,要不垂目肅立,要不避到一邊,沒有人敢把目光往她身上瞄一下,更不敢探頭來問,可見這府中規矩森嚴。

  伏幼被請到寬闊的花廳用茶,她看著院子裡照耀進來的日光和滿院的花草樹木,不說擺設優雅大氣,光是這麼個花廳就比他們前一個家,也就是如今爹做為當鋪的宅子還要大,壓根不能比,這完全是沙子和珍珠的差別。

  可他們家麻雀雖小,五臟倶全,那個家很好,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環顧一遍,喝了下人呈上的香茗,是東方美人茶,她喜愛的幾種茶葉之一,而茶盞是汝窯珍品,錯落有致的蟬翼紋,精緻又典雅。

  這東方美人的茶香會吸引小綠葉蟬附著於茶葉幼芽上咬食,成為「著涎」的茶菁,茶葉的好壞決定著涎的程度,說起來蟲害得越嚴重,東方美人茶才會有越好喝的極品。

  朱佾開沒讓人通報就進來花廳了,最先入他目的是伏幼的一雙繡花鞋,粉色的底,繡著潔白芬芳的曇花,枝蔓層層迭迭,像是把她的腳包裹了起來那般,苗條的身軀穿著一件雪青軟緞玫瑰鑲尺寬花襴邊的褙子和湘裙,拉絲垂掛的小耳墜子,光潔細緻的五官,小巧的鼻樑,花瓣一樣的唇,看見她,他的心裡莫名生出一股饑渴。

  他不是那種好女色的男人,以他的地位,只要他想,不到弱冠之前就能擁有無數的女人。

  衣袂的窸窣聲讓伏幼揚起臉來看了一眼,微微一愕,接著她便站了起來,行了個端莊標準的福禮。

  「朱公子。」

  「都是熟人,何必多禮。」他虛扶了一把。

  他身上穿的衣衫乍看平常,但這一身料子可是江甯織造的手筆,而且只進貢皇宮大內的上好錦緞,手工也出自大家,尋常王侯子弟不見得能穿上這樣的衣裳。伏幼多看了一眼,她或許不知道他這身衣物是出自何處,不過「高官子弟」這幾個字還是看得出來的。

  下人送來沏好的茶,便無聲無息的下去了。

  這個府邸要不是這位爺手段厲害,就是管家能幹。

  「一段時日不見你,清減許多,也生分許多。」知道大龍把她帶來,他雖然不意外,但還是高興的,只是她卻好像不然。

  為何?

  「是小女子失禮,甫到京城沒在第一時間就來拜謝朱公子,小女子原先想著把家人安頓好再來府上致謝,不料竟惹公子生氣了,真是對不住。」她彬彬有禮,語調抑揚頓挫,沒高一分,沒低一分,恰恰好入朱佾開的耳而已,絲毫沒有再見故人的激動。

  「我們之間不用講究這些。」他原來想的重逢後的喜悅和激越,怎麼半分不見?

  她一口一個小女子,這是想跟他拉開距離?

  他是聰明人,反復思索,知她八成是生氣了,氣他硬讓大龍把她招來?還是氣他隱瞞自己的來歷地位?

  按她的性子,也許後者的部分占多。

  「不,講究的好,免得小女子不小心得罪人,往後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他愛演這種落難公子和小姐的戲碼,但她毫無興趣。

  早在當初,她就猜想到他應該非富即貴,然而如今心裡過不去的那個坎卻是他沒有當面向她解釋非要隱瞞身分的理由,她能體諒他也許會有的苦衷,但卻不該讓一個外人來告訴她這位朱公子的貴不可言。

  「你不想來見我?」沒半分雀躍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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