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五兩國舅爺 | 上頁 下頁
三〇


  伏幼就知道會這樣,老人家是最奇怪的生物了,明明自己不也是女人,偏偏最看不起女人,女人從來都只會為難女人,這句話很經典,不論在哪個朝代都合用。還有,這老太婆不只這樣,還喜歡倚老賣老,好像靠一個「年紀大」,就能肆無忌憚、橫走天下似的。

  爹娘是她的兒子、媳婦,她這孫女又隔了一層,敬著你,是因為你年紀大了,不跟你計較,但是身為長輩就要有長輩的樣子,不然她寧可把她的尊敬給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待她和藹可親的人。

  「不瞞祖母,這宅子是孫女買的。」她當著許多人的面,說得氣也不喘一下。

  「你憑什麼……」伏老太太的拐杖差點就指到伏幼的鼻子上。

  錢氏連忙湊到婆母身旁,煽風點火道:「娘,指不定這宅子真是她的,她帶走的那些嫁妝會少嗎?媳婦也聽說過,集市那兩個賺錢的攤子都是她出的主意,尤其她做的那什麼糖霜餅子,鎮上沒哪個甜點鋪子仿得出來,那甜品齋的老闆想讓幼姐兒把做餅的法子讓出來,還出了這樣的價,」她比出五根指頭,「卻被她拒絕了。」

  不是五兩,也不是五十兩,而是整整五百兩紋銀,這天上掉下來的錢呐,怎麼就不知道要收下?

  那些銀子要是給她多好!

  「什麼,這些事怎麼都沒聽你說道?」伏老太太很不高興,府裡不能有她不知道的事,就算權力下放,該她拿主意作決斷的事情就不能是別人。

  這個二媳婦,鬼鬼祟祟瞞著她的還有多少事?她回去得著人好好查查,可別想背著她作怪。

  老太太疑心病重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事,錢氏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竟讓老太太懷疑到她身上來了。

  這還真是引火自焚,自作孽不可活了。

  「祖母知道你是個能幹的,可是你在外頭賺了銀子,竟然不知要拿回來孝順祖母,這話要是傳出去會有多難聽,你知道吧?」伏老太太心念轉得快,是孫女買的宅子,她就算想染指也不是不行。

  「祖母,您老人家記事差,忘記早在把我們全家掃地出門的時候說過,孫女是潑出門的水,和伏家沒半點關係,往後孫女要是混不好、活不下去了,也不許回去找您麻煩的。」伏幼可沒忘了這位老太太是為了什麼事把他們全家攆出來的,如今還敢厚著臉皮上門,她還真是小看了古代人臉皮的厚度了。

  伏老太太楞住了,頓時就想指著她破口大駡,但是繼而一想,憋住了氣,怪聲怪調的道:「馬有失蹄,人有失言,祖母這不是說錯話了嗎?」

  「祖母知道自己說錯話就好,孫女也無意追究。」她很是大度地道。

  哪裡知道,這話是最後一根稻草,完全激怒了老太太。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如此不敬?!來人,給我打!」她這是當自己還在老宅,頤指氣使習慣了。

  「娘!」

  「婆婆!」

  伏臨門夫婦不依了,在自己家還要挨打,打他們夫婦倆,她是娘,他們也就認了,可挨打的若是女兒,那沒門。

  「你們這都是木頭人?我做人家長輩的想教訓孫女,你們誰敢吱聲就是跟我過不去!」

  她掃了一眼兩個只顧坐著喝茶,連個屁也不敢放的兒子,氣壞了。

  這兩個兒子,還真是給她長面子!

  伏家老三伏泰康畢竟是讀書人,一些做人的基本道理他可是明白的。他勸道:「娘,這裡畢竟是大哥的地方,再說幼姐兒方才說得也沒錯,當初您可是把大哥一家都趕……呃,分了出去,還去了衙門把戶籍給遷走的,我說句公道話,大哥他們這一家,以後還真沒咱們什麼事。」

  「胡扯!我老太婆還沒死,兄弟沒有分家,他賺再多也得歸到我手中。」被逼狠了,伏老太太終於道出真心話來。

  伏幼不禁感歎,說來說去就是為了錢。

  不過還真要讓對方失望了。

  「祖母,改明兒咱們家請客喝酒,你如果想來,我們也攔不了,不過一個外人想坐上首席,那可沒這回事,首席可是要留給我姥姥和姥爺的。至於你說銀子的事,孫女真要讓你失望了,這宅子的地是我的,衙門上冊的也是我的名字,要是你真捨不得我爹娘,不如他們兩位隨你回去老宅給你養?總之我爹還能幹幾年活,我娘身子骨也還行,還能伺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伏老太太聽得七竅生煙,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窩囊過,她顫巍巍的起身,全身都在抖,抖得一身富貴華服都成了波浪。「你你你你……這賤蹄子敢忤逆我,我就要看你能有什麼好下場。李氏,你好本事生了這麼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哼哼,咱們走著瞧!」

  撂下狠話,其實也無關痛養,最終伏老太太像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的領著兒子媳婦走了。

  廳堂裡的氣氛,一時就像凝固了的過期奶酪。

  李氏瞅著女兒,忽然就掩面哭了。「你這孩子,逞那一時之快說那些做什麼,她好歹是你祖母,她愛說讓她去說,忍忍就過去了,要是鬧得她身上有什麼不舒坦,人家會罵我們做兒女的不是。」

  「娘,您別哭,不是女兒不想孝順祖母,而是她的作為讓人無法孝順她。」有伏老太太這樣的祖母,她也很累好不好。

  「往後你的名聲只怕會更難聽……」天下父母心,遇到事情最先考慮的不是自己,是兒女們的好與壞。

  「娘,不就破罐子破摔,女兒要那虛名做什麼?」她除了克死未婚夫的名聲、守望門寡的名聲,還有抛頭露面的名聲,現在多了一條不敬尊長又怎樣,還能更壞嗎?反正債多不愁,她壓根不在乎。

  名聲難聽抑或是名聲美妙,不就像吃山珍海味,說穿了吃的不過是虛榮,要她說,人生活得痛快比較重要,處處壓抑、把自己逼得活不下去的日子她沒興趣。

  「往後咱們家有錢了,你若還是堅持要我嫁,了不起招個上門女婿不就好了,到時候圓的扁的瘦的胖的隨娘挑。」她知道這時代女子不事二夫的觀念,她偏偏沒怎麼想過,在她看來嫁人這種事可遇不可求,遇上好的她就嫁,要是真沒一個看上眼的,不見得非要把自己填進去那婚姻的坑。

  她也知道娘親還是希望她有個美滿姻緣,有個能知冷知熱的男人在身邊,不過,她沒有對自己娘說的是:她不想再給別人傷害自己的權利。

  上輩子她因為走不出一段感情受到的傷,浪費了整個人生,男女感情說穿了就是太把自己的喜怒哀樂放在別人身上,寧願為難、委屈自己,浪費那麼多的感情為別人傷心。

  感情放得越深,越自傷。

  愛情如雲似煙,留都留不住,前世愛一個人像脫了層皮,太痛苦了。

  所以這輩子她要多愛自己一點,不做沒有自己的女人。

  李氏被她逗笑,抱著女兒,眼淚又忍不住的往下滑。「胡說什麼,又不是娘要嫁……我苦命的孩兒……」

  哎喲喂啊,被她娘的眼淚弄濕肩頭,伏幼也不禁心酸了起來。

  唉,都怪穿越大神不靠譜,她要能投胎到個榮華富貴的人家,那就沒這些糟心事了。

  當然,這純屬自我安慰的調侃,天底下哪來這麼多高門大戶讓人投胎轉生,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和樂融融的?

  伏老太太來尋過大房一場晦氣,大房的喬遷宴倒是很知趣沒出現,她還不算是那種沒臉沒皮的人,想給大房添堵是建立在自己有能力的範圍裡,她也知道自己要是去了宴席,暗地罵她厚臉皮和不要臉的人不會少,屆時沒掙著臉皮,還會把老臉給丟地上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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