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天命妻 | 上頁 下頁
六十三


  「爹、娘,莊子要是住膩了,綠水胡同那邊兒子也替您們留了院子,想回來就回來,還有兩老每年的奉養銀和四季衣裳,節禮、壽辰禮一定不會少,我和拂兒也會常去莊子的,您莫發愁。」

  相較於什麼表示都沒有的親兒子,秋氏實在說不出話來了,她搖搖頭,讓孫拂扶著她上了馬車。

  車夫一揚鞭,馬車轆轆往前去了。

  謝隱夫妻也上了另一輛馬車,直奔綠水胡同,至於這邊,謝隱留下厲害的管事監督謝勇和秀氏等人搬家,除了允諾要給他們的東西、地契,屬於官家的東西,一律不能觀観。

  秀氏倒是果斷,她已經和娘家說好,一出謝家大門就直接回娘家,公中的兩成收入起碼有好幾千兩銀子,再加上兩百兩現銀,她這姑奶奶就算帶了一雙兒女回了娘家,娘家嫂子也不敢多說什麼,至於還回不了家的謝開,既然那個男人眼裡沒他們母子,管他死活。

  謝勇夫妻拖拖拉拉,在管事的灼灼目光和護院的虎視眈眈中灰溜溜離開了謝宅,至於何去何從,想必不會有人關心。

  這一夜,綠水胡同的宅子裡,月如鉤,涼爽的晚風拂過賞月的小夫妻倆,相偎相依,謝隱的手上還拿了把涼扇,一邊替孫拂揮趕不識相的蚊蟲,恩愛模樣羨煞旁人。

  「你真把聖上賜的宅子還回去了?」

  「陛下以為我嫌宅子太小,想給我換一間八進的宅子。」他已把寫了許久的景辰三百年國運書呈了上去,只換一間八進的宅子還算虧了。

  「千萬不要,我們家就這麼幾個人,八進的宅子真收了也只能喂蚊子。」她打趣。

  「不如你多幫我生幾個孩兒,咱們家就住得開了。」

  「你真想要孩子?我以為你已經有昭哥兒和鸞姐兒了。」

  「昭哥兒是個有定見的,往後他有他想走的路,再說我也沒有爵位能讓他承襲,所以就算往後咱們有了孩子也礙不著他。」多幾個兄弟幫扶反而對他有好處,不像他從頭到尾就一個人,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幸好老天待他不薄,讓他與拂兒有一場姻緣,否則他這一生怕是要孤獨的走到老了。

  「我以為你並不想要孩子了。」她嘀咕。

  「有我們就生,生了我們就疼他,要是沒有,咱倆多自在,我帶你去遊山玩水,又或者回臨安小住也行。」

  孫拂被說得心動。「那小院你還留著?」

  「我用存到的第一筆錢把它買下來了,想說告老還鄉時還住那裡。」他喜歡田園生活,春日養養花、種種菜、架葡萄架,攪亂一池子的鯉魚,風一吹,葡萄葉子簌簌輕搖,興致一來還可釀釀酒,秋日天高雲闊,可以去釣魚,哪裡都比京城舒坦。

  「這幾年你還是好好的當你的官,我的鋪子最近生意才有起色,等我賺夠了銀子再回去,院子既然你已經買下來,這些年放著也是放著,不差那點時候。」她可是有打算的。

  「你那藥鋪的阿膠是你囤的?」那家藥鋪本來沒什麼知名度,可經過貴妃那件事,使得阿膠一膠難求,藥鋪委實進帳不少,也在京裡打出了知名度。

  「不告訴你——」她拉長了聲調。

  對於孫拂不想說的事謝隱不會窮追猛打,「那你可知道我什麼時候會死?」

  孫拂渾身都僵硬了。

  謝隱摩挲著她的背,「要是不想說就不要說。」

  孫拂很勉為其難的說道:「時候到了我會提醒你的。」

  謝隱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小夫妻說笑著,不時卿卿我我耳鬢廝磨,感情的濃烈都盡在不言中……

  ***

  暑氣來得猛,七月,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京裡到處都是吵人的知了,黏也黏不完,貴人們更離不了冰窖裡的冰塊,連出門逛街都沒了興致。

  宮裡傳出孫皇后中了暑熱,病倒在床上,可這時候的長景帝卻無暇顧及,先是鄂贛湘三省傳來旱魅肆虐,鄱陽湖和洞庭湖水一脈河斷水枯,糧食缺乏灌溉,烈日炎炎下,連飲水都困難,朝廷急送糧食和調度水源,沒想到旱情才稍解,其他地區就發生澇災。

  西北河上游氾濫成災,淹沒了數以萬計的良田,百姓流離失所,沒吃沒喝只能啃樹皮,人心惶惶,官衙急報上奏天聽,長景帝還沒從旱情裡緩過來,又接連著迎來水患的消息,他立即下令調撥錢糧,開倉賑災,派了漕運總督十萬火急的趕了過去。

  然而災民蜂擁而至,官設的粥棚很快就不敷使用,平倉、通州倉庫的糧食很快見底,山東河南的災民趕來卻吃不到一口糧食,要是沒能及時遏止,百姓就會成了一群暴民。

  長景帝抱著頭燒的時候,邊關又傳來急報,說漠北的牧民蠢蠢欲動,牧民本來就兇悍,可最多也就冬季糧食短缺時會出來燒殺擄掠一番,可因為氣候丕變,老天不下雨,牛羊無處可放牧,死了不少,夏季的糧食已經沒有著落了,只能把儲存的冬糧拿來裹腹,可冬糧吃完了,冬天到來又該怎麼辦?只能走老路子,搶啊!

  要錢、要糧、要派兵,哪一樣不是當務之急?

  但是今年的秋收還未入倉,官糧都放光了,怎麼辦?於是只能下令徵收,但徵收需要時間、需要銀子,也不知那些商人財主們肯不肯把倉庫裡的糧食奉獻出來,加上戶部喊著沒錢,長景帝一夜之間白了頭髮,對於後宮更加無心關注了。

  此時那些盯著謝隱的有心人可有話說了,眾人把旱澇這自然災害全都歸咎到謝隱這個國師身上,說他連小小的災情都無法預測,簡直是沽名釣譽,要負起最大的責任!

  攻訐他的人向來還少嗎?何況謝隱早將這些都寫在國運書上,他想早日淡出朝堂,便逐漸減少自己的存在感,誰知長景帝根本沒認真看國運書,完全沒事先防範。

  他打算對此置之不理,等事過境遷也不會再有人說什麼,畢竟洪水氾濫和乾旱都是歷代帝王最為頭痛的事情,就算能預知,也不過是提早預防,無法從根本消除,更別說那些接到命令卻陽奉陰違、不當一回事的底層官員了。

  攻擊他的那些人是要他遠離京城這權力中心,那就如他們所願吧,然而災情攸關這麼多流離失所的百姓,謝隱自覺該擔起這份責任。

  「臣自請前往鄂贛湘賑災。」謝隱站到百官之前。

  「這等事何須勞動到國師?」文武百官只會打嘴炮,真的需要用人的時候,一個個都裝鶴鶉,賑災是吃力不討好的活,做得不好,怨聲載道,做好卻是應該的。

  「臣心意已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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