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商王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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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鬼扯什麼」他沉了臉,居然生出一股威嚴。 「我得走了,不然要趕不上用膳時間,今天事情好多好忙,肚子餓死了,你也早點回去。」別用那種超乎認真的表情瞪她,她居然被一個少年瞪得心慌。 她有一頭大辮子長長的垂到腰際,皮膚白皙空靈,微卷的睫毛,水漾的大眼睛,微微翹起的鼻子和粉粉的嘴唇,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格外有神。 施幼青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反瞪了回去,「還看!你看夠了沒?」 「你很耐看,我喜歡。」那帶點恰的聲音像天空滾過的輕雷,震得人渾身舒暢。 居然吃她豆腐?這個小色鬼,剛剛的心疼簡直多餘。 她應該矜持的,臉紅的假裝害臊,然後低著頭逃走,以上——如果是個英俊瀟灑的成年男子她可能會考慮一下,可是,一個身高還不到她下巴的小鬼頭……謝謝,不聯絡。 「喂……」 把他長長的喂聲丟在腦後,施幼青轉身就走,可憐的她每天可有做不完的雜務,休息時間少得可憐,要是錯過用膳時間就得絞盡腦汁去禦膳房討吃的,還是趕緊回去,肚子餓啊! 窗外,夏花開得鮮豔燦爛,石榴樹已經結了好幾顆小青果子。 禦藥房裡彌漫著濃濃的藥草味道,有人手下的刀具規律的切著草藥,沒敢偷懶,因為被監視著。 比小山堆還要高的草藥不知道到哪個猴年馬月才切得完。 「外公,我得切草藥切到什麼時候,怪沒意思的。」 不管是各類藥草,常用的基本藥方,把脈、推拿、針灸雖然談不上滾瓜爛熟,可是皮毛絕對能唬人,外公身為太醫院侍官,每天派給她的活除了切草藥就是搓藥丸子,唉,裙帶關係有什麼好?怕別人說嘴,要幹的活只有多沒有少。 白髮如雪,長壽眉長到眼尾下的司徒廣有張元寶臉,他似笑非笑的睨著自己的外孫女。 「一個連湯頭歌都背不來的丫頭想一步登天?草藥的出處、產地、功效你都清楚了嗎?懸壺濟世這麼容易喔,你一個毛丫頭急什麼急?」 「別這樣啦外公,你明明知道我半路出家,唯一的優點也就只有不怕血而已,醫術不是紙上談兵,您總要給我機會練習嘛……」這樣說好像太不知感恩,看外公要翻臉了,她不敢再造次。 「練習?你說這個地方有誰是可以給你拿來練習用的人?」 「我可以拿自己來練習。」 蒲扇般的巴掌揮了下來。 「外公,你不要動不動就打人……」 抗議無效。「說到湯頭歌,丫頭,背一段來聽聽。」 就像被踩到痛腳,施幼青結巴了,露出小狗似的撒嬌笑容。「外公,您要去替陛下請平安脈的時間到了。」 「這種事要你來說,我早準備好了。」嫌他嘮叨就說,變著法子想趕他走,這丫頭還嫩得很呢。 「外公慢走。」她彎腰,恭敬極了。 司徒廣輕咳了聲。「藥庫新進一批藥材,記得去領回來,藥單在桌上我用鎮尺壓著,別漏了我要一個新的研藥粗瓷乳缽。」 施幼青垂下肩,「知道、知道,您昨天就吩咐過了。」 「還有……」看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司徒廣忍不住莞爾。 想一個十幾歲的丫頭關在這充滿藥味的房間裡也真委屈了她,哪家姑娘像她這般年紀不還是天真爛漫不知人間疾苦,可恨他能力不夠,給的只有這些…… 「還有要把那該死的湯頭歌背熟,您回來要抽背對吧?」她外公的話才到喉嚨頭她就看見了,根本不用說出口。 「丫頭,如果你把機伶多放幾分在默書上成就早就不只這樣了。」 「外公,您這根本是癩痢頭的兒子是自己的好,我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好?」老司徒賣瓜自賣自誇,這樣她會臉紅。 「那當然,我要連這點自信也沒有叫什麼司徒廣!」他自信不會看錯人。 「老太爺您笑得太大聲了。」 一個巴掌一嘴蜜糖,她就是這麼被這個老人家養大的。 「知道啦,我這不是在走了。」皇帝陛下龍體康泰,每天的請脈真的只是例診,急什麼。 司徒廣離開,藥房裡剩下施幼青一個人。 用力忽視外頭的燦燦陽光,空氣迷人,她得獨守空閨,獨守這停滯著千百年藥氣的房子。 一盞茶後—— 施幼青輕盈的身影從藥庫的廣儲司出來,手裡吃力的捧著用黃油紙包裹的藥材。 紅牆琉璃瓦襯著蔚藍的天空,漢白玉的欄杆潤白乾淨,她卻沒什麼心思欣賞。 「鱉甲、麝香、朱砂、青黛……沉香、蟬蛻,還有什麼,濾藥的高麗布,該領的都齊全了……」重複清單上的藥目還有油紙包裡的材料,就怕不小心漏了什麼,廣儲司的內監很愛刁難人,見她一個人來領料,一會說藥庫的料還沒點齊,一下又說司藥總管不在,後來塞了一錠二兩的銀子給他,不到半晌,她要的東西全到手了。 這是個銀子打通關的世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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