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人間丈夫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頭一遭一家人出遊,不只是淺夏興奮,當媽的皮琪拉也被感染了要出去玩的情緒,本來以為很簡單的一件事忽然慎重了起來。因為是臨時動議,皮琪拉匆忙地包著飯團,淺夏也來湊一腳。儘管模樣實在很抱歉,但,有什麼關係?薩克負責煮花茶,看著他攪動的手,她再次意識到這對父子的相似——他們都是左撇子。

  大家分工合作,飯團跟花茶,差強人意,他們決定其他不足的東西就邊看邊買嘍。

  「既然是夏天,那就要玩水,不玩水不像夏天。」薩克在車子裡如是說。

  「這附近沒聽說有什麼海水浴場。」

  「你不會是要帶我們去什麼遊樂園吧?我可不要。」淺夏都十四歲了,從他上初一的那天開始,他就已經拒絕再玩那些遊樂設施了。

  「看我的就對了。」某人耍神秘,不肯透露地點。母子互覷了一眼,開車的人最大,既然都上了霸王車,只好任人宰割了。

  車子離開了擁擠的都市,駛向郊區,他們去了一座私人海灘。

  「嘩,我以為只有天涯海角才有白沙灘,想不到這裡一整片都是,好漂亮。」皮琪拉驚叫。

  「你看,你兒子早就自己玩開了。」薩克打開後車箱,拿出浮潛的裝備。

  沒錯,率先跑下沙灘的淺夏,早就換上了泳褲,繞著沙灘跑了好幾圈也就罷了,面對著溫柔的海浪,竟然手呈大字狀,然後啪一下,摔進海裡,接著在皮琪拉的大驚失色中,又爬起來哈哈大笑。

  他玩得樂不可支,她回過神來,看到這麼活潑的兒子,一時間竟有點感慨。

  男孩子還是需要爸爸的。無論如何,男孩子有些話就是不方便對媽媽說,同樣是男人,爸爸跟兒子可以一起去做的事情反而更多。

  「趕快把衣服換一換,我們去前面等你。」薩克快手快腳地脫掉長褲,光著膀子,赤著腳,投奔兒子去了。

  看著兩人玩在一起的背影,這時候浮上皮琪拉腦海的竟然是——幸好薩克穿的不是緊身衣褲。不管任何女人看到他那標準的好身材,除了花癡地流口水,接下來就是撲上去了,她等一下一定要勒令這個就算不放電也可能桃花處處開的男人,以後嚴禁緊身衣褲。一定要記住,一定一定!

  對於完全沒有浮潛經驗的皮琪拉來說,用她現學現賣的笨方法流連在水裡,撲騰了老半天,總算如願以償地看見了海星、海膽、珊瑚、小魚等各式各樣的海底生物,樂得根本不想上岸,最後是飯團都進了他肚子還鬼叫鬼叫的淺夏直喊餓,她才依依不捨地上了岸。

  回到海灘邊的別墅,換下裝備沖澡,她眼尖地看見大庭院已經升起火,絡繹不絕的火烤海鮮大餐在長桌上擺得滿滿的。肥美好吃的大龍蝦,生猛現撈的生魚片,各種魚類,現榨果汁,滿滿一大盤,滿滿一大壺,吃完了立刻有人補上。

  三個人胃口大開,大啖美食。伴著夕陽餘暉,耀眼的光芒,填飽肚子,收拾好行李,和別墅的管家道別致謝後三人離開,沿路吃喝玩樂地往回家的路上走。

  第一次全家出遊留下了美麗的回憶。薩克再三對淺夏保證,以後例假日只要時間允許,一定帶家人出來玩。當然,他開的支票得到熱烈的掌聲,雙頰都得到熱吻。

  薩克樂壞了,他的笑一直到回到家都還洋溢在臉上。他真高興自己回來了。他要努力補上這些年空白的回憶,不論是皮琪拉的,淺夏的,還是屬於他自己的,他要用未來的時間創造更多值得記憶的,值得珍藏的,三個人共同的回憶。他要一樣樣消滅那些讓皮琪拉不堪負荷的,沉重的回憶。他是個男人,他說過要給她幸福,要守護她一輩子的。他會做到!

  一轉眼工夫,三人一起生活了半年。薩克越來越習慣滿足現在的生活,每天接送皮琪拉上下班,他們去逛街買菜,吃小館、看電影,慢走慢活,過得很愜意。

  他們家晚飯指不定是誰做的,薩克不出門的時候自然是他掌廚,一旦有案子需要他,他會給皮琪拉打電話,詳細說明要去的地方,約莫什麼時候回來,他的鐵律是,不管再忙,一定每天回家陪家人吃飯。

  至於假日,三個人通常睡得晚,各地的小館子就是他們喜歡去的地方,解決了皇帝大事,過一個閒散無事的上午,下午把小折搬出來,沿著海岸線還是公園繞上幾圈,消耗一下體力,偶爾騎得遠一點,還能發現很多平常被忽略了的人情風俗,一粒種在田裡的大南瓜,一片花田,還是翻耕中的老牛跟白鷺鷥……

  這些過了兩天,就會栩栩如生地在淺夏的臉書裡出現,豐富生動的簡介描述讓他的點閱率逐日攀升,也交到更多朋友了。

  日復一日,太幸福的日子總是讓人感受不到歲月的流失。

  皮琪拉從晨光裡醒來,轉身就看到側著身,一手撐著臉凝視他睡顏的薩克。

  「薩克。」

  「早,寶貝。」

  他總是醒得比她早,有時候皮琪拉會懷疑薩克根本沒有睡,全部的睡眠時間都用來看她了。不是她自戀,而是照顧淺夏的時候,她半夜總要起來到兒子的房間去看看他踢被子沒,就算現在他已經不是嬰兒,也不需要她半夜起床了,生理時鐘一到,她還是很容易醒過來。

  醒來的她會捕捉到薩克亮晶晶的眼睛,有時候她會裝睡,不過說真的,他的裝睡功夫有待進步。說過他幾次,他只是捧著她的臉說「看著你,我安心。」這大概是後遺症,短期內自動痊癒的幾率不高。

  皮琪拉把臉靠上去,偎著他的手。「我不會跑,目前以後都不會,你別胡思亂想。」

  「那麼,嫁給我,你一天不嫁給我,我的心都像走在鋼索邊緣。」

  他對目前生活唯一的微詞,就是他心愛的女人對婚禮興趣缺缺,一點也沒有陪他進墳墓的想頭。對她來說,婚禮儀式是給別人看的,兒子都那麼大了,行什麼婚禮,這樣反而是在昭告天下她的過去。

  「你覺得我不夠好嗎?」雖說兩人相愛,有沒有那張紙只是其次,但是只要她一天沒有連人帶腳、從頭到尾徹底屬於他,他就是不安。

  「怎麼會!你是我見過最nice的男人,從頭髮到腳指頭都是最好的,煮的飯菜也是最好吃的。」這麼優秀的男人別說打著燈籠沒地方找,就怕找到了也不見得有他一半好。

  不願結婚,實在是……她拉起薩克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試著溝通,「也許你的不安也是我的不安,我們現在雖然形同夫妻,可是我並不抱指望,指望什麼長長久久,我們有一天算一天好嗎?」

  也許她也有病,看似沒有殘缺的外表,也許還隱藏著仍舊無法修復的傷口。他們都需要時間。現在能這樣住在一起就已經好到不能再好了。

  薩克無比專注地看著她的眼,手底感受她跳動的溫度,這似乎是她的底線了,就算不滿意,超級不滿意……可看她輕蹙的眉心,算了,要耗,他有得是時間,就一起耗下去吧。不過,不指望?那真的很看不起他。她以為他是那種見異思遷的男人嗎?看起來他必須製造更多愛她的痕跡,讓這小女人沒空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只要專心感受他的愛就好了。他重重地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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