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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這裡生活節奏慢,適合我,小叔叔很操勞,老了很多。」為了她,白了不少頭髮。

  「小琪,我們重新開始吧。」

  她把碟子推開,剩下的打包回去好了。

  「愛不愛什麼的太辛苦了,我們年紀都不小了,不玩那個了。」

  逼不得已地面對薩克,頭髮有型的他一雙電眼眼微微勾,眉是劍眉,鼻樑直而挺,唇形弧度優美,氣質、眼神均無懈可擊,只是他的工作應該很勞心吧,才三十而已,眼角卻有了滄桑。當然那些歲月痕跡無損他的內斂和自信,人的緣分就是這麼荒謬又奇妙,在漫長看不到盡頭的等待時,怎麼期望、怎麼求爺爺告奶奶的他都不出現,現在她豁然開朗了,他卻回來了。

  「不玩,是認真的。」

  「你傻了喔,都這把年紀了還認什麼真?」她成熟又理智,乾淨又簡單地回答。

  他們不是十幾歲的年紀,肩膀上都壓著責任和風霜,感情,是閒人的奢侈品,要說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也可以,對於那種高難度的東西,她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了。不是做作虛偽,是真的沒有了。

  他剛走的那段時間,她把思念當做是養分,滋養自己,可是後來一年過一年,她開始忘記他的長相,她害怕自己最後會忘記他的聲音、他的習慣、他的全部,她那麼怕,怕到每晚要把他的臉想過一遍才能睡,最後的最後孩子長大了,在極度的疲憊和痛苦後看到淺夏的臉,她想開了,被丟棄就被丟棄,沒什麼了不起,她已經不一定非要薩克不可了,她還有淺夏。

  「我不接受拒絕。」

  真面目暴露出來了,不再是好好先生,不再有低姿態,他討厭她在兩人之間劃下的界線。

  看著他的氣急敗壞,皮琪拉卻很冷靜。「你應該不會忘記,是你先離開我的,你應該知道什麼叫覆水難收,回收一桶已經弄髒的水,是最無聊的事情了。」

  年少的承諾看似美好,其實最無情,轉眼成空。

  「小琪,對不起。」薩克低低地說,聲音充滿自責。

  「沒有誰對不起誰,少年時的戀情一般都不會長久,我沒有怪你,真的。」那只是一段不健康又不健全的交往。

  「我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薩克想碰她,她卻把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著痕跡地收回來放在裙兜上。他們的戀情那麼短,他認真過的,只是如今仿佛連餘香都盡了。

  「薩克,我們有情比金堅,山盟海誓嗎?好像沒有對吧。」現在想起來宛如小孩的遊戲。他要她不能嫁,要她等他,她都傻傻答應了。讓她越來越清醒,越來越明白的是——讓過去深愛的人成為你的一切時,你卻對他不再重要了,這是多大的悲哀?

  「你一走十幾年,不原諒又怎樣?罵你也聽不到,又不能揍自己出氣,是你先放棄的,所以不要為難我了。」她的心路歷程太多心酸,不想回憶,不想重蹈覆轍,失去溫度的心空了。

  薩克臉色難看,心裡都是心疼跟自責。他不得不承認小琪說的該死的有道理,即使曾經生兒育女的夫妻一旦分手就是陌生人他憑什麼叫人家記得自己,為什麼他會自私地以為她還會為他停留?

  但是,他承認自己就是自私,即使待她一樣好也數不出來,如果真的愛她,是應該讓她的生活過得更好,他卻沒做到這點,那些年他們在一起,幾乎都是她在付出。可是年少那寥寥幾筆的鮮豔痕跡一直在他心底褪不去,這些年他也想過,她要是結婚了怎麼辦?

  昨天為了擺脫他,她也說了,她已婚。但是她潔白的手指上沒有戒指,連戒痕也沒有,遑論男人送她上班。這發現讓他雀躍了很久。

  「我還是愛著你的,這些年我沒有一刻把你放下,你一直在我心上。」一個人愛什麼討厭什麼,那感覺是不會消失的,再見她,過去的一切又歷歷在目。

  皮琪拉微微歎氣。這種話聽聽真好,滿足了她的虛榮,但是真的聽聽就好,真要相信……她都已經三十歲,再也沒有年少時的恢復能力了。因為他,遙遠得幾乎遺忘的心情湧了上來,被歲月塵埃覆蓋的過去……

  「不說了,說了嘴痛!」

  「我不會放手的。」他喃喃自語。他們的牽絆要延續下去,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

  皮琪拉什麼話都罵不出來,拿起皮包就走人。這男人要是能用常理說得通,他就不是薩克了,她早該知道。

  失算,她不該來的。

  每個月的第二個星期日是皮家公休日。難得家人在一起吃晚飯,菜色豐富,蔬菜魚肉樣樣不缺,這麼講究,為的是家裡有一個正在發育中的孩子。

  從籃球場凱旋歸來的淺夏一身汗臭,一進門就被勒令洗澡,這會兒已經領了聖旨把自己洗乾淨的他正往樓下跳,長腿一跨好幾階。他發育得很好,今年高三,正在抽高的身板雖然偏瘦,不過實際的年齡是十四歲。

  沒錯,他是越級讀書的天才。書讀得好,運動也一把罩,跟著隔壁的老先生學了十幾年的書法,有段時間迷上漫畫「棋靈王」,要求想去學圍棋,要不是後來熱度退去了些,如果照他這種拼勁,還有老師的賞識,也不是不可能在未來成為一代棋王。

  優越的智商,樂觀的天性,都源自家裡三尊大神對他的三千寵愛。

  看見滿桌都是他愛吃的菜,想也不想就伸手往一大盤的孔雀蛤偷去……

  「我說……淺夏,去問問小琪姐姐怎麼了?他今天不對勁。」從廚房裡探出頭來的小叔叔因為天氣熱,又半頭的白髮,左右不舒服的情況下,乾脆去剃了個大光頭,這會兒只見他光溜溜的頭隔著門簾,有種滑稽的感覺。

  向來下班後就會下樓來幫忙的小琪,今天一反常態窩在樓上,他都叫開飯了還不下來,怪哦。

  淺夏吸了吸孔雀蛤香甜的汁液,再當一聲,把色彩鮮豔的殼往鋼盆一扔,舔舔手指頭,好不過癮啊,不過還是領了軍令上樓去叫人。直上三樓,敲門只是意思意思,三管齊下,喊人、推門,卻發現他那向來活力充沛的姐姐在發呆。每個人都會發呆,時間長短不一,可是,他看了下時間,連他進來都沒發現,必是嚴重的事情了。

  「皮小琪,你發什麼呆啊?開飯了。」

  十四歲的少年,嗓子還沒開,偶爾呢會冒出粗得像砂紙的幾個字,還好大部分時間,那聲音還是皮琪拉聽習慣的。

  「哦,我馬上就下去。」她抹了抹臉,伸懶腰,這才發現自己一身套裝都還沒換,要說薩克的出現對她沒有任何影響,的確自欺欺人。

  「皮小琪?」不會吧,又走神了?

  「沒禮貌,叫姐。」

  「姐,」淺夏加重語氣地喊,「我親愛的好姐姐,你今天很奇怪哦,你常說除死之外無大事,能讓你這樣失魂落魄的,莫非……暗戀……

  還是失戀?」說著一條胳臂就纏上皮琪拉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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