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獅子心 | 上頁 下頁


  每一個都不是凡人,儘管打了整夜的火,能見到這些恍若天神的人間奇男子,所有的辛勞都有了美麗的回報,但是一想到相處幾十年的老鄰居就失蹤在火裡,善良的人們又難掩痛楚。

  雖然天亮,大片的陰霾蒙住灰濛濛的天空,餘煙嫋嫋的花園燒了大半,殘花敗枝看了叫人心酸無比。

  火安琪拖著虛浮的腳步回來了,跟隨左右的哥哥們一個扭了手、一個拐了腳。

  「你們兩個……」火抉想不出來為什麼兩個身強體壯的弟弟會鼻青臉腫,全身髒得像在泥巴裡打滾過的豬。

  「還不都為了這傢伙。」火觴用舌頭頂了頂牙齦,該死!都腫起來了。

  「安琪沒事就好,剩下的回家再說。」看著跟遊魂差不了多少的火安琪,溫柔的火雪城把受難的遭遇當吃補,至咽下肚子。

  「人呢?」火抉又問。

  「可能……凶多吉少。」昨夜火勢磅礴,怕是跟花樹一同化為灰燼。不過火雪城礙于火安琪不敢明說。

  火安琪撿起腳下的一朵殘花,缺了數片花瓣的玫瑰楚楚可憐,高枝散葉,他把花兒拈著,眼看刮來的風將剩餘的花瓣片片吹落,零丁的花蕊光禿得可笑,他悲傷得幾乎要死去。

  他有心的,他的心終於嘗到被撕裂的痛苦。

  如果可以放聲大哭該有多好,要是郁倪在……她一定會大聲的鼓勵他用力的哭。

  他想哭,眼睛卻乾涸得什麼都流不出來。

  「火抉,又完了。」無時不盯這火安琪的火觴翻翻白眼。

  「你才完蛋。」火抉沉黯的眼掃以一記回馬槍。

  「我是說安琪又縮回自己的世界去了。」也許更嚴重。

  火抉示意火觴繼續說下去。

  「你以為我跟雪城一個扭到手、一個腳受傷是怎麼來的?都是他堅持要下河谷,差點沖落懸崖得來的,你有幸沒見到他發狂的樣子,下次……呃,沒有下次,我不玩了。」

  火觴碎碎念。

  「那個女孩對他似乎很重要。」火雪城瞧著蹲下身子抱著頭的火安琪。「也許我們之間,包括爸媽都沒有人能這樣翻攪他的感情。」

  「這些都不重要了,先把安琪帶回家,其餘的往後再說。」火抉彎下腰試圖拉起火安琪。

  他沒反抗,死去般的順從。

  大家同聲一歎。

  郁倪並沒有死……

  冷涼的水泡著她的身軀,只有鼻子和眼睛還稍稍露出水面,乏力的身子載浮載沉……

  她的意識不是很清楚,只曉得自己在火堆裡亂竄,狂亂的火快把她烤焦,呼天不應喚地不靈,不分東西南北的結果是夾著滿身火焰跌入山溝裡,是山溝裡的淡水救了她一命。

  飄浮的意識,麻痹的身體,她看不見自已被燒黑的肢體,也感覺不到胸口有個還冒著血水的洞,沒有冷熱,沒有痛感,她污穢的臉頹然的歪倒,意識好像要跟肉體剝離……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

  「哎唷,水裡有個人,不知這是活的還是死的。」

  是……誰在說話?郁倪艱苦的睜眼,眼睛馬上被灌進水。

  「鬱心?」

  「隊長嗎?可是她穿便服。」

  「不管,救人要緊。」

  人影錯雜,不知道有幾個人……她好累啊!郁倪又團上眼。

  「趕快通知侍衛長,我們找到郁心隊長了。」

  老老的口音是難啊?我……不是姐姐,我是我……

  郁倪被小心翼翼的撈起來,像條濕淋淋的美人魚,只可惜這條美人魚全身黑如炭,衣服黏在肌膚上,已經不成形。

  「快叫救護車!」

  「老天!」有人掩臉疾呼。

  經過搬動,沒有知覺的身體被牽扯,一下子,錐心刺骨的痛超越了郁倪所能忍耐的顛峰,她昏厥了過去。

  接下來的兵荒馬亂她一無所知。

  等她稍微有意識,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眼前一片模糊,她想用力張開,卻禁不起刺激滑下一串淚液。

  「你終於醒過來了唷。」

  老老的嗓音,郁倪好像在哪聽過。

  「別動、別動,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老天有保佑!」

  焦距很困難的調整到看清楚對方,郁倪透過紗布緩慢的適應了光線,眼前浮出老人的輪廓。

  一個福態的婦人,還有一個瘦勁卻仍舊剽悍的男人。

  勞萊與哈台,一個胖,一個瘦,絕配阿,要不是她沒辦法牽動臉皮,誰會笑出聲音來。

  「小姐啊,你臉上的傷還要一個星期才能拆紗布,這段期間你就住我家,我跟我家那口子沒小孩,不會吵你的,你安下心來住著。」胖婦人邊說邊俐落的挖起一湯匙稀飯往郁倪微啟的嘴唇塞,她退不得已只好先吞下去。

  滑膩的稀飯落進她不知幾天沒進食的肚子,五臟廟立刻發出咕嚕的抗議聲。

  「哈哈,會肚子餓,好好好,這表示活過來啦。」笑眯眼的胖婦人欣慰的點頭。

  「你可要恢復過來,才不會辜負我家老頭子把你扛回來。」

  她顯然無話不歡,跟不吭氣的老先生一比,強烈得讓人很快便記住這對特別的夫妻。

  「我聽說你小小年紀就是統領許多臭男人的騎兵團團隊長啊,真是了不起,我是年紀大了,不然也想向你看齊逞威風呢。」胖婦人豎起拇指,連迭稱讚。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