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情鐘蕩寇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你又不笨,不用我一定要把話挑明得說,我啊,對你沒興趣了,分手吧!」她把頭悶在枕頭裡,看起來就是漫不經心的敷衍。

  「你有膽對著我再把話說一遍!」他站直了,低語掠話。

  無暇像是感受不到他頻率異常的反應,忽地跳了起來,口氣差勁透頂:「我最討厭死纏爛打的男人,煩煩煩!跟你在一起無聊得讓我想尖叫,本小姐坦白告訴你,你只是我無聊時的玩具,我玩膩了,是男子漢就摸摸鼻子滾,不要讓我用掃把請你出去,這樣,我說得夠白,夠清楚了口巴?!」

  「那我們昨晚那個算什麼?」她的話字字都是利刃,刺進左嶽開始流血的心。真可笑,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百毒不侵的!「哈廠她鄙視地笑。「又是個提不起放不下的男人,如果你以為自己是我第一個男人就了不起的話,那就太可笑了,成人遊戲你玩得比我還熟,要是每個女人你都想負責任,我之前恐怕就有一打的女人任你使喚了。」

  左岳沖向前,什麼話都還沒說,無暇淬毒的輕侮又迎面而來。「人跟妖是沒有結果的,我是喜歡過你,可是跟自己的性命比起來,你就不算什麼了,放過我,也讓你自己自由!」

  這些話就算練過金鐘罩的武林高手也吃不消,左嶽虎吼一聲,怒不可遏的拳頭砰聲打在無暇身後的牆壁上。他不覺得痛,也沒有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一個人的心痛到深處,肉體的煎熬只是慢慢的淩遲,那已經沒什麼重要的了。

  無暇不知道左嶽是怎麼離開的,她的目光空洞,一直噙在唇邊的牙齒麻木得無法放鬆,惟一的意識是聽見遠遠傳來機車咆哮離開的狂嘯,和離她越行越遠的左嶽……

  她慢慢癱坐下來,眼眶無淚,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

  「到底發生了什麼……哈啾,無暇妹妹你打翻了香水啊,一屋子的怪味道。」一腳跟著咋呼聲傳進來,什麼氣質優雅早丟到一邊的鳳凰女捂著鼻子走進來。

  她進來馬上發現無暇的不對勁。

  早知道會這樣,一個狂奔而走的左嶽,還有屋子裡不死不活的這個,唉,她,一個活了幾千年的琵琶精不能安享日子也就算了,還必須為一對亂來的男女愁白髮,劫數啊。

  無暇的頭髮是黑的。

  難怪一屋子的香水味,想是為了掩飾染髮劑的味道故意灑上的。

  鳳凰女實在不忍心看見無暇那木然的表情,翻手不知從哪變來一條手帕,擦去無暇臉蛋上的濃妝。

  「沒看過狐狸精也用不著把自己裝成妖精嚇人,何苦呢?」

  無暇無神的眼飄向鳳凰女,呆滯地開口:「我本來就是妖精。」才開口,悲從中來,聲音抖了。

  「你這麼愛他?連讓他看一眼你的白髮都不願意,」女為悅己者容,可現在都火燒眉毛了,她還把左嶽給氣走,鳳凰女摸不透她這小妹妹的想法。

  「就讓他恨我吧!我不要他看見老天爺收拾我的可憐相。」

  她那副白髮的可怕模樣,誰看了都倒胃口。別人的眼光她可以不在乎,惟獨左嶽,她受不了他任何的乞憐。

  「傻瓜!」鳳凰女心疼啊,她摟住無暇缺乏暖意的身子,喃喃著不平。「世間癡女人,都是一群為愛瞎了眼的白癡。」

  無暇實在是太倦了,雖然不同意鳳凰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偏激,卻也無力反駁,她好累……眼睫下的疲憊再也撐不住了,她偎在鳳凰女懷中,靜靜地閉上眼——

  左嶽不要命得把哈雷的油門加到底,一路狂飆,海岸線的路都是彎道,只要一個不小心就車毀人亡,可他不在乎,不騎到破表仿佛沒有辦法發洩他心口的灰暗苦悶。

  對於無暇給他的打擊已經不是痛苦兩個字能解釋的了,她的翻臉無情是把箭簇,深深鑽進他的心坎,那冷酷無情的言語像淬了麻藥,讓他無力恨她卻又痛苦得快要窒息。

  今生今世,她傷他最深!私生子的自卑,家人的重利輕情都打不倒他,如今卻傷在他願意匍匐她腳下的女王手中,這世間到底有什麼可相信的?!他好恨啊……

  情急傷脾,他猛然嘔出一口鮮血,鮮血逸出,他眼中宛如野獸受傷般的創痕更深了,眼前的大轉彎在高速的輪胎下打滑,左岳無心挽救,就任著車子翻天時,他反而浮起邪佞的笑容,這樣,就自由了——

  他一點都不在意自己撞上的是尖銳的山壁,哈雷的爆炸火光也激不起他多餘的一瞥,隨它去吧!左岳的意識清楚,他也看見自己左胸被尖銳物刺穿的模樣,真可笑,人人都說他冷血,可為什麼他的血還是紅色的?可見不是他有問題,是那些污蔑他的人有問題。

  「我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誠實回答我。」有道聲音渾厚得跟石頭一樣,在左嶽就要孤獨死去的同時在他耳邊響起來。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死神存在,」他輕笑,笑得爽快又舒朗,就好像他不是重傷躺在馬路上,是趴在太陽傘下的海邊曬日光浴。「對了,我告訴你,不只是你,我還碰過一個魔女呢,人的世界裡原來還住著那麼多不名的生物,哈哈,看起來外星人攻佔地球是指日可待的了。」

  他笑容可掬,可是站在左嶽上頭的石頭卻皺了皺他長入鬢的眉毛。

  「你快死了還笑得這麼愉快?」他遇過的人類絕少像左嶽這樣的。

  「一了百了,難道要哭?」他笑得太激動而牽扯了傷口,慢慢有凝結的傷口又再度裂開,痛使他收斂了莫名所以的笑。

  「我有個問題要問你。」石頭沒有出手幫他的意思,就算看見左嶽全身浴血也只是站遠了些,就怕血腥味沾染了他、「問吧,問完快滾!」

  「反正你就要死了對不對?不如跟我走。」

  走?他還能上哪去?「隨……便!」他的焦距模糊了,意識漸漸昏迷。

  天大地大,他都要死了,為什麼心裡還牽掛著無暇那張無邪的笑靨?他恨她不是?

  罷了、罷了!就算欠她的,用命來還。無暇,他的小魔女!閉起了眼,左岳不支得昏死過去。

  「起來!」石頭踢他。

  左嶽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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