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錢途似錦下堂妻 | 上頁 下頁
三五


  她擔心的事還是來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段時日她又是買屋又是置田,動作太大,樂家老大樂啟開可是平遙縣的縣老爺,這件事只要他留心,終究是瞞不住的。

  只是她也不怕,她和樂家已經沒什麼干係,這回樂老太太又死皮賴臉的想要她回去,對那個涼薄的老太太來說,看上的無非就是她手頭上的東西,在沒有把她搜刮乾淨之前,樂老太太是不會放過她的。

  這事情還沒完!

  果然如她所想,當天中午樂不染剛吃過飯,樂家又來人了,這回來的竟是樂不染的父親樂啟釗和母親楊氏。

  聽說是小姐的爹娘,本來想直接攆人的齊壯不得不去稟報樂不染,問她可是要見?

  沒有想像中的閉門羹吃,樂啟釗和楊氏被請進了屋子。

  樂不染對樂啟釗這個爹印象不深,一來他事多人忙,一年到頭沒幾天是在家的,就算人在家裡,也只想著要安靜的休息,畢竟在外頭天天要應酬那麼多人,回到家來,對於妻女只想著不要來煩他就好。

  唯一能讓他撥出時間詢問一二的,只有樂淺曇這個獨子。

  才四十出頭歲的男人,兩鬢都白了,眼角的魚尾紋深深的形成了溝渠,中等身材,一襲墨綠緞袍,沒有商賈一貫給人紅光滿面,吃得腦滿腸肥的模樣,身上揮之不去的是種心力交瘁的無奈。

  樂啟釗管著樂家布莊,名義上是掌櫃,實際上的掌權人卻是樂老太太,樂不染對樂老太太捏著權力不放很不以為然,但是她半點不同情這樣的樂啟釗。

  事在人為,他沒有放手一搏的勇氣,只想著在父母庇佑下過安穩日子,絲毫不替他的妻女著想,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值得同情的?

  楊氏掩不住病容,原本稱得上秀麗端莊的五官只見憔悴,一雙眼因為久病什什麼元氣精神,看著坐在距離他們遠遠的女兒,眼裡漾滿了無能為力的眼淚。

  不管怎麼説,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被婆母趕出家門後,女兒卻活得越來越好,自己買了宅子甚至田地,乍然聽見的時候她還不敢相信,可是女兒那白裡透紅的氣色,不輸樂府的三進宅子,滿屋侍候的僕傭,她心裡錯綜複雜極了。

  看在楊氏曾給過她一根簪子的情分上,樂不染親自給她倒了桂花蜂蜜茶,說是甜甜口,至於樂啟釗,便很差別待遇的只有一杯白水,連茶葉都省了。

  樂不染對這對父母真沒什麼話好說的,只有無言二字。

  段嬤嬤叫不動她,就換她爹娘來了。

  她要是敢忤逆就是不孝,脊樑骨可能會被人戳斷了。

  「染姊兒,你就跟為父的回去吧。」樂啟釗再漠視後院的事,女兒為了大房被逼迫嫁人,大歸後被趕出家門,他都知道,但是作主的是他親娘,他能怎麼辦?

  也才多久,當初被棄之如敝屣的女兒居然憑她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這樣的她,他沒想到,母親沒想到,更遑論樂家所有的人都想不到。

  他們都以為她應該倫落到更不堪的地方去了,哪裡想過她替自己掙得了這許多尋常男子一輩子也掙不來的家產。

  「嗯,回去吧。」楊氏也開了口。

  樂不染冷淡的看了楊氏一眼,稱好。

  她吩咐素問去替她收拾東西,這一回去,短時間應該是回不來了,至於樂家的情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好怕的!

  「小姐,老奴跟你去!」柴王氏一進門知道小姐見的是她的父母、自己的舊主子,不敢貿貿然的進去,便躲在堂屋後面聽了這麼一耳朵。

  孰料越聽越生氣,本來以為可以見到舊主子熱切涼了大半,這樣糊塗的爹娘,到底知不知道小姐回去會怎麼被折磨整治,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姐一個人回那龍潭虎穴去。

  「讓日暖和溫棠跟著我就好,或許兩天就回來了,再說昨兒個莊子送來上百簍的柿子,得曬柿餅,您可得在家幫我盯著。」她寬慰柴王氏,一臉的平常心。

  日前莊頭帶人收了滿山遍野的柿子和收割的米糧,給送來二十幾車,米倉和地窖都快放不下了,一家人也忙翻了。

  這米糧鋪看起來是得提上行程。

  「你那祖母不是好對付的。」柴王氏不放心。

  「總之,見招拆招就是了,現在煩惱也沒有用。」這是樂不染的真心話。

  樂老太太有多麼迫不及待的想見到樂不染這個孫女,由她才下馬車,從側門進來,就被眼帶鄙夷的段嬤嬤領著,去了樂老太太的博懷堂就知道了。

  進屋看見樂老太太在窗邊的榻上斜倚著,大太太程氏坐在下首,丫鬟打扇搧風,搥腿捏背,都暮秋了,可樂老太太人福態怕熱,屋子的四角這時還擱著冰盆,幾案上放著吃了兩口的冰鎮紅棗銀耳蓮子羹。

  段嬤嬤把人帶進來就站到老太太的身邊去了。

  二房的周氏和四房的方氏都沒見著人影,屋子裡靜悄悄的,想來是都不想蹚這樣的渾水。

  樂啟釗和楊氏各自向老太太行禮,見樂老太太不怎麼理會他們,垂了手站到一邊去。

  這個家就是樂老太太說了算的,就算樂老爺子在某些時候也要聽她的,她總認為,當年是她帶著大批的嫁妝嫁進樂家,樂家才有今天的門面,兒女們又在她的手底下討生活,更是唯命是從,山老虎做久了,常常就會忘記自己只是個窩裡橫的,不知外頭的天高和地遠。

  她穿著萬字不斷紋的冰絲萬壽綿長褙子,緙絲繡老福星摘壽桃抹額,容長臉下的法令紋拉得長長的,對兒子和媳婦的問候視若無睹,不善的眼光宛如毒蛇的盯著跨進門的樂不染,讓人背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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