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千歲千千歲 | 上頁 下頁 |
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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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三娘心急火燎的派護院來把她找了回去。 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她把茶廠的事情全權交給伍直,收拾箱籠,帶著兩個丫頭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 小包子看見娘親回來自然高興得說話都不利索了,撲過來緊抱著她不放。 尤三娘也啞了,她看著姜淩波是用兩條腿穩穩的走進門的,好半天嗓子裡迸出哽咽聲,「你這丫頭,這麼大的事,也不讓人送個消息回來,這是想嚇誰?」 「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嗎!」看著尤三娘眼中鮮明晶亮和毫無掩飾的喜悅,這讓心情低蕩、胸口壓著郁氣的姜淩波笑了起來。 這一笑,腔裡的煩悶也一掃而空。 「是驚喜還驚嚇啊?」想起還供在正廳裡的聖旨,又想起姜淩波的腿,尤三娘覺得自己一時也分不清喜樂還是苦惱。 婚姻本來是為了結兩姓之好,是喜事,如今這嫁過去,未來等著她的會是什麼?什麼偏遠的封地,她捨不得啊…… 「這是做什麼,怎麼就哭了?是我不讓他們遞信兒回來的,想說給姊姊個驚喜。」 看尤三娘掩著臉,眼淚直從指縫裡滲出來,沿著指節往下掉,心裡也有些難忍,但是包子也在,說什麼她都不能哭。 「我苦命的妹妹!」尤三娘崩潰了。 「姨姨已經偷偷哭了好些天,姨姨和善兒一樣的想娘了。」陸善可都看在眼裡,他雖然聰明,到底很難瞭解大人複雜的情緒,以為尤三娘的哭純粹是因為想他娘親的關係。 阿奴自動的接過小包子,想把他哄開,讓兩個大人好好聊聊。「小少爺要不要跟阿奴去拿好東西?全都是從宛平縣帶回來的耶,又或者你想不想拿些去送給愣子?他定會很高興喔。」 小包子瞅瞅娘又瞅瞅眼腫了的姨,很大氣的點頭。「娘說有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我這就去瞧瞧,瞧了好的就給愣子送去。」 表面上是主僕,私下卻親如姊弟的兩人手牽手拐過門出去了。 「姊姊這是做什麼,學我家包子揪著包子臉,這是想逗妹妹笑嗎?」她把尤三娘往玫瑰圈椅上拉,與她促膝坐著談心,還抽出帕子替她拭了眼眶。 「妹妹,這樁婚事我們不要了,就讓它黃了。」尤三娘反手抓著姜淩波這些天看似又粗糙不少的手,心裡直為她叫屈。「姊姊往後替你找一個門戶相當的,能體貼人、能逗你笑,知熱知冷的人,好不好?」 「姊姊啊!我是什麼人?」她突然語重心長的問。 尤三娘一臉疑惑。 「我是什麼出身姊姊最清楚了,我是個和離的女子,身邊還有個小包子,雖然說如今日子看似好過了,有鋪子、有田地,可是這些在十三郎的眼裡真的不算什麼……」 尤三娘張著嘴,安靜下來。 「我也想過,人家是圖我什麼呢?要美貌,我這點姿色連人家府裡的侍女還不比不上,要聰明伶俐,他身邊隨便哪個都比我強。」 「我這不是擔心嗎?擔心我們和王府門第相差太多了,往後,別說往後等你們的愛情消磨盡了,光是門第不同、眼界不同、交往的圈子不同,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尤三娘知道姜淩波是個拎得清的,但是少年多情,這會兒看對方萬般好,可踏入婚姻裡,磨礪多了,日子可就過不下去了。 她也是走過婚姻的人,聽多了自然知道男人的薄幸無情在轉眼之間,卻要讓女人用一生的歲月平復傷痕。 姜淩波微微一笑,有如春花初綻。「你以為我沒想過,十三郎是皇家宗室,皇上以下的臣子見著他還要喊聲千歲千千歲的人,我們之間隔著的比泰山還要沉重的鴻溝,但是他願意為我們去跨越、去努力、去爭取,姊姊,不管皇家如何看待這樁婚事,十三郎願意娶我,我就嫁!」 他對她,沒有給過任何甜言蜜語,但是卻暗地無聲的為她做了那麼多事,進宮去把她的煎茶獻給皇上,替她開創一條賺錢的大道;替她顧著包子,讓她在撿回原主的記憶之後,不會因為失去而後悔,讓潤空治好了她的腿……這麼多,人心是肉做的,她哪能不動情? 前世她不是沒有談過感情,但都是快餐戀愛,她從未體會過今生這涓涓如水流的感覺,那花開般的愛情聲音敲開了她的心,於是便有了心動。 那男人,連個愛字都不曾說,卻為了想與她長相廝守做到了那個分上,明知是禍,卻勇往直前。 她不想錯過這樣的人! 她想和他並肩,一起看更多的風景,一生相守,兩不相負,她總是相信,想要維繫住一份感情,只要有心。 尤三娘長長歎了口氣。「我說不過你,你對他有心,他對你有情,也難得有情郎,居然敢在皇上面前坦言你宛若他心上的朱砂痣,沒你他不能活的話來……」這男子是真的跟老天借了膽。 本來,因為天十三三番兩次的進宮苦求賜婚,已經讓京裡那些待字閨中的女子人心浮動,朝臣因為後宅不安而心情動盪,又因為這席話,閨閣千金們一個個心碎了一地。 被人奪了心頭好,她們自然把姜淩波視為了仇寇。 尤三娘眼姜淩波心意已決,把她抱了又抱,語聲哽咽,「我真的捨不得你去那麼遠地方啊!」 這是一段勇敢的愛情,見她這最心愛的妹妹要撲火而去,迎接她的會是什麼?是美麗璀璨的將來,還是晦澀淒苦的人生?她只能給予最真摯誠心的祝福……可還是萬般難舍啊! 「縱使我不能回京,姊姊還是可以來看我啊!」她靠在尤三娘懷裡,也緊緊摟住這個從她穿越過來就無私對她好的姊姊。 「說得也是,又不是天人永隔,怎麼說總歸都是樁喜事,我這是哭什麼哭呢?真是糟糕,人有年紀了,眼淚也不聽使喚了。」抹了淚,尤三娘按下難捨難分的情緒,去張羅女方成親所要需要的一切。 無論任何時代,女子出嫁都是頭等大事,除了嫁衣上面的吉祥圖案要自己動針線,還要準備雙喜大紅被,其它場合換穿的衣服,倘若家中有公婆小叔小姑子的還要準備荷包香囊襪子帕子,還有打賞下人的小對象,林林總總,偏偏欽天監看好的吉時就在一個月後,哎喲喂啊,這是想怎樣,用得著這麼趕嗎? 普通人家選好中意的人家從開始議親到納采、問名什麼的,這一來二去也要不少功夫,光是備嫁就要個一年半載,最講究血統尊卑禮制的皇室,議親尤其繁複,六禮行走下來,沒個幾年是完善不了大婚喜事的。 這麼趕,說穿了便是皇家顏面大於天,天十三這般強求娶,逼迫得皇帝允了這樁親事,皇家自然也不會給姜淩波臉面,打算一切從簡。 姜淩波並不在意,自從皇帝的聖旨下來,知道婚事已定,她便安分的待在宅子裡,按時起床,一絲不苟的打完一套詠春拳,晨練完畢回房洗漱,用親吻叫小包子起床,母子倆一塊用早飯,接著等他和隨身的小廝莊滿,也就是莊旺的小兒子一道玩耍去,她和阿奴、莊旺家的便開始合力繡起自己的嫁衣。 這一繡常常就是一整天,她向來能靜能動,但是這種撚著繡花針十分耗眼的細緻活她還真的沒做過,前世就算琴棋書畫插花各樣都學了點皮毛,但是那種家事補習班裡可沒有繡花女紅這一樣。 來了這裡,為了小包子才刻苦的學起針線,可學來學去,直線還行,反正就一條蜈蚣條,小包子也不會抱怨,因為真正重要的部分都靠阿奴修飾完整了,所以這麼十萬火急的被逼上火線,對她來說簡直是苦不堪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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