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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兩位在京城的大人物被請進來,很抱歉,沒法讓貴客憑幾倚案跽坐,就算席地而坐也不成,就兩把矮椅子,您愛坐不坐,當初本娘子就說了寒舍簡陋,讓您別進來的。

  這場面有點好笑,兩個大男人坐著矮椅,頗有促膝談心的味道,不過,大雁咬著唇不敢笑,潤空的隨侍小和尚更是屏氣凝神,非常放空的克盡壁畫的責任,只是可見隱藏在背後的右手指掐著自己的大腿肉。

  「是這樣的,你那釜茶著實生津解渴,昨日你走後,潤空來的巧,正好喝上最後一碗茶,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品茶,非纏上本王來與姜娘子你商量,他想來學你這清新高雅有文化有品味的煎茶。」

  僧人喝茶,是因為茶水有提神作用,能幫助他們保持頭腦清醒,多念幾卷經冊,潤空和尚不是,他不重錢財女色和權勢,卻無茶不歡,無茶不樂,對茶道的追求好像永無止境似的。

  「可以,一人十兩金。」姜淩波腦筋轉得飛快,果斷開出高價。

  獅子大開口?敲竹槓?不,這是智慧財產權,十兩金還算便宜他們了。

  「那也算上本王和大雁兩人。」不想自己動手的時候,訓練個內侍沏碗茶來喝也是好的。

  「貧僧也是兩人。」

  這兩個男人還真沒把二十兩金放在眼底。

  也是,前世還是千金大小姐的她也沒把錢當錢過,這一個是今上胞弟的王爺,一個是慈恩寺的大和尚,錢對他們來說可能是最不重要的東西了。

  那好,對她這錙銖必較的升鬥小民而言,也就不會有什麼無聊的愧疚感了。

  「今明日小女子就去添購煎茶需要的器具,兩位過兩日再來,如此可好?」

  天十三見她說話時那雙眼睛流光溢彩,微翹的下巴更是可愛得緊,活脫脫一個小小守財奴,眼神眷戀的在她臉上繞了繞。「可以。」

  「了空,把二十兩金給姜娘子。」潤空極為乾脆。

  那叫了空的小和尚從袖口掏出兩張飛錢卷,恭敬地遞給姜淩波。

  「大雁。」天十三的聲音帶著低沉,敲在人耳膜裡,不由得讓人想多聽一些。

  大雁公公也拿出兩張飛錢卷,還是京裡最大錢莊的票號。

  姜淩波第一次看見飛錢。

  天昊皇朝的交易貨幣多是銅錢和絲帛絹布,攜帶不方便也麻煩,飛錢和後世的銀票功能相似,還可以異地取款。

  嘩,果然都是有錢人,出手就是飛錢。

  姜淩波也不怕人家笑她財迷,仔細的把飛錢瞧了瞧,然後才對折了收進荷包裡,「幾位是貴客,若不嫌棄,給小女子煮杯奶茶的時間,請暫且稍坐。」

  既然以後多的是見面機會,關係總不能壞了,來客奉杯茶,總是應該的。

  天十三和潤空面面相覷,要沒把錢掏出來,恐怕連碗茶都撈不到,說她不知禮也不對,見她待人接物,一派大家風範,可那恭順和諂媚可都是收錢入袋後才有的待遇,全然不見名門閨秀的傲氣和骨氣,有的只是小人物在現實面前的討好賣乖,屈服恭順,兩人忽然有些不知如何說才好的感覺。

  但是看著姜淩波那朵綴在唇畔的淺笑,他們又忽然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潤空暗道了聲佛號,天十三卻是一徑噙著笑,可笑裡有些什麼讓人看不清楚的深意。

  潤空看過去,只見窗外的日光半明半暗的投影在天十三身上,令他半張臉像藏進了陰影裡,看不真切,又莫名讓人覺得憂傷。

  憂傷,怎麼可能,他們倆從穿開襠褲就在一起了,天十三生來含著金湯匙,只有他讓別人憂傷,絕不會被人弄得憂傷……潤空搖搖頭,打住自己越發荒謬的思潮,乾脆專心念起佛經來。

  姜淩波逕自去了,留下小包子善盡半個主人之責。

  只是天十三的氣場太詭異,基於自保心態,他「賣笑」的對象轉向看似無害的大和尚,萌得潤空拿下手腕的碑磲珠串送給他當玩物。

  那珠串光滑油潤,細膩如泥,看就不是凡品。

  沒多久姜淩波回來了,手裡端著木盤,放著的是她去搗鼓出來的奶茶。

  「這是什麼?」看著散發出陣陣沁人心脾香味的奶茶,天十三先是喝了一口,接下來也不怕茶湯滾熱,兩三口把奶茶給喝光,之後還有些意猶未盡。

  「這叫乳茶,茶煮開後濾去茶渣,兌上牛奶,再加上杏仁和糖便可飮用,只是,不知大和尚能不能吃?」

  姜淩波的顧慮純屬多餘,潤空清光奶茶的速度不輸璽王爺,等淩波回過神來,他的粗瓷杯裡哪還有奶茶的影子。

  看見兩道齊齊瞪著他看的目光,他眉毛也不挑一下,「乳品不屬於肉食,也不屬於腥食,牛羊吃草及五穀,所產乳汁也不含腥味,飲乳既未殺生,也不妨礙牛羊犢的飼育,不在禁戒之類。」

  奶茶自然也有小包子的分,看他喝得歡,姜淩波溫柔的替他揩了揩唇角,輕聲要他慢點喝,沒人跟他搶,起身後,朝著潤空福了福。「邀天之幸,要是小女子莽撞可就得罪佛祖它老人家了。」

  和尚四大皆空,戒律森嚴,要是讓出家人無心犯了戒律,就是她的罪過了。

  茶喝了,事也商量好了,沒有再逗留下去的理由,喚來也被姜淩波安排到廚房喝了奶茶的大雁和了空,兩人向姜淩波告辭後,一個乘著牛車,一個騎著馬一同離去。

  出了坊門,馬聲噠噠,牛車轆轆,兩人看似無閒話,好半晌,天十三看著狀似悠閒的潤空,有些難測的問道:「你看如何?」

  潤空看不出情緒的睜眼,然後彈彈寬袖。「不如何。」

  「她是不是那個人?」

  潤空望著一片湛藍的天際。「你的心裡不是早有了定見,來問我這方外之人做什麼?」

  「方外之人?」天十三回頭盯緊了他,後輕嗤一聲,「本王要赴晉將軍府打馬球賽邀約,潤空大師去是不去?」

  馬球是上流社會男女熱愛的刺激冒險運動,也是軍中兵士將官們最熱衷的活動,許多武將官宦人家只要經濟情況許可便會修上馬球場,場地用牛油拌了土壤,精細的過篩篩成的細土築成,平滑如鏡,光亮如砥,兩端有球門,三面用矮牆圍住,只留下一面造成高臺的看臺。

  基於整個京城的流行時尚,特別是今上是個馬球愛好者,一干皇子、公主、親王、皇孫、世子、郡王,甚至諸大臣和命婦們,本著上司的愛好就是自個兒的愛好,就算不擅長的也會掄那麼兩球意思意思,更何況璽王爺這皇上的胞弟,只要是春秋時節,馬球賽的邀約帖子多得數不完。

  「去,怎麼不去,璽王誠摯邀約,貧僧不去不是太不給臉面了。」潤空嘻嘻笑,白牙在微軟的日光中閃爍,更顯清俊風流。

  天十三懶得與他鬥嘴,「要本王看,你壓根就是個大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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