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千歲千千歲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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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客人多了些。」囉嗦了些,要求多了些。 這一囉嗦,耽擱了她們的午飯和休憩時間,實在太沒禮貌了! 彌兒有些不解,怎麼小娘子語氣裡有點埋怨客人多了的嫌疑?開門做生意不是來客越多越好? 再看兩人面上都有疲色,難道今天客人多到難以負荷?早就說她們該再請個幫手了。 「的確是耽誤了,進去再說吧。」姜淩波俏皮的拍拍彌兒,對她一笑。 「不了,你們回來我就心安了,再不回去,我娘又有得嘮叨了。」 彌兒吐著小舌,一臉受不了的苦表情,惹得兩人莞爾。 包大嬸重男輕女,家裡所有的活兒都要靠她做,只要從外頭回來不見女兒就會破口大駡。 這會兒讓女兒送肉過來,這是又到繳租子的時間了嗎? 彌兒將姜淩波推進灶間,又替她倒了水,這才拿著針線筐子從邊邊的角門回家去。 這一進屋子很簡單,三間矮房列在東側,採光不是很理想,但朝向好,乾燥溫暖,一間更為低矮的灶房綴在尾側,小院有口井,竹竿上晾著曝曬的衣物,一人多高的土牆倒是夯得結實,租金每月要八百文。 讓姜淩波比較詬病的是凹凸不平的地面,尤其一下雨,路面泥濘難行,輪椅鞋襪都會濕到底,非常的不舒服,至於南邊是兩家互通的木門,門上漆色掉落,可見很有年歲了。 最後是西南角用三面木板圍攏著留下簡陋小門的茅房。比起一下雨就寸步難行的地面,姜淩波最不習慣的就是屋外的茅廁,沒有草紙,用的還是廁籌,三更半夜,只要她起夜,不說要連累尤三娘,那廁籌更是……等她有錢,頭一件要改良的就是茅廁品質。 她說服自己,夜壺和馬桶伴著睡眠的低級品質很快就會過去。 嗚,她想念她前世的智慧型自動感應馬桶,什麼叫相思成疾,這就是。 堂屋和灶台是連在一起的,兩人的起居多在灶房裡,這會子尤三娘打水讓兩人洗了手臉,看見灶膛裡有餘火,灶上的鐵鍋還不住的冒著氤氳的熱氣,揭開鍋蓋一看,蒸籠裡除了彌兒送來的兩塊肉——她和尤姊分了也只能各得一塊的肥肉,還有早餐吃剩的一碟蒸餅。 老實說她還真不愛吃肥肉,偏偏這裡的人缺油少腥,以肥肉為美,房東太太給的暗示還真夠明顯的。 三娘看了那碗肥肉沒吭聲,過了半晌忍不住嘟囔著,「又沒缺過她房租,怎麼就鑽在錢眼裡了呢?!」 姜淩波不予置評。 她麻利的在火灶裡又放上幾根柴火,瓦罐裡放上香蒜、板豆腐和一把秋葵,燉了一鍋蔬菜湯,起鍋後,兩人就著灶台邊吃起遲來的午飯。 這頓飯,兩人都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尤三娘更是頻頻放下碗箸欲言又止。 姜淩波見狀咬著筷子。「尤姊,有事就直說吧。」 「那孩子真是你的?」既然要她直說,她也就不拐彎抹角了,這種事情擱在肚子裡連飯都吃不香了。 能忍到家門才問出口,還真是苦了向來有話直說的尤三娘。 姜淩波沉默了下,舔舔唇。「實話說,我也不知道。」 理智上來說不是,直覺有七成假不了,不是說血親之間自有常人不可及的牽絆?那包子給她的感覺就是這麼回事。 果然是對前塵往事全無記憶的反應,可她也想知道,「到底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一個母親會把自己的孩子托給別人?」 要不是有過不去的難關,身為母親的誰願意這麼做,如果她有孩子抵死也不會把孩子送出去! 要知道多少父母想要孩子而求不得,就算擁有了,要如何把那嬌弱的孩子養大都不容易,那叫善兒的孩子多可愛,粉粉嫩嫩不說,笑起來甜得人心都酥軟了。 姜淩波手一攤,來個一問三不知的表情。 別瞪她,她真的不知道啊! 世人都說爹娘好,也都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可天下不負責任的父母也多了去,是否因為不得已的苦衷把孩子托給他人?又或許那「朱紫薇」就是個不負責任的娘親,問她,她真的沒答案。 她是接收了人家的身子,可並沒有接收到人家的記憶,最後只能穩下心,過好眼前日子,萬萬沒想到,安穩日子過沒多久,人家就追債來了。 「那娃兒開口閉口叫你娘,你瞧他要走時那哭得淅瀝嘩啦的樣子,說不是你的孩子,沒人能信。」 好吧,就算那孩子是「她」的,難道她就非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去認回來? 不是她冷血,那孩子看起來穿得好,吃的應該也不差,跟著她這冒名頂替的娘,她兩條不能動彈的腿,自身都難保了,拿什麼讓他過好日子?難道要他跟著自己吃苦受罪才叫愛? 「要不,我們先去把孩子領回來吧,那位郎君一準認定你是孩子的娘,還撂下話說過時不候,我看你抓緊時間趕緊梳洗梳洗走一趟,姊陪你去,免得夜長夢多。」 想到天十三那嚇人的眼光,尤三娘整個人都不好了。 姜淩波撇撇嘴。他是她什麼人,還命令指使著她習慣了,幹麼非要她收拾「前人」留下來的爛攤子?她真是比竇娥還冤。 「那位郎君的底細我們不清楚,容我再想想吧。」姜淩波快吐血了,前世她全無心機,總以為她不害人,也不會有人來害她,哪知結局卻是被最親近的人害了。 這種椎心刺骨的痛,一想起來便痛不欲生,這一世,無論她要做什麼之前,都會告訴自己,無論人、事、物都要多留個心眼,以免不留神就著了人家的道。 那男人若是真心想替孩子找娘,直接把小包子留下來就是了,要錢一句話,她去籌,要人情,她更可以設法去還,雖然他那模樣看起來也不像缺錢的人。 也對,他看起來就像那種位高權重、隨便拿捏人生死的那種人,那……她憑什麼對人家愛理不理?自己是仰仗了什麼?是腦袋被熱血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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