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千歲千千歲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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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腔滑調的臭丫頭!」叩,餛飩熱騰騰的扣上大碗,「愛做就讓你做個夠,我懶得理你,收攤要是敢喊腰酸背痛,看我理不理你?!」 姜淩波嘴角含笑,「知道了,第三桌是吧?」 尤三娘嗔瞪。 兩人說說笑笑,憑藉這些日子磨練出來的默契,順利的送走一撥撥客人,直到午後二刻。 只是,開店做生意,什麼客人都有,就像這個,吃完就想拍拍屁股離開,根本就是吃霸王餐的潑皮。 一個大男人占她們這賺辛苦錢的女人便宜,臉皮也太厚了! 只見姜淩波輪椅俐落回旋,越過那人,恰好擋住去路,笑眯眯的說道:「多謝這位郎君惠顧,總共一貫四錢。」 「爺今天不方便,記賬上。」他背著手,衣著一般般,小豆眼冷瞪,一副姜淩波不知進退的樣子。 「小本生意,恕不賒賬。」她笑意不變。 「爺說記賬上,你耳聾了嗎?爺真不給,你待如何?」斯文人的架子有些端不住了,說變臉就變臉,那股裝出來的書香氣一下瓦解成了狗臭屁。 「來小店吃東西的客人要一個個都賒賬,我和家姊豈不是要喝西北風去了?」 「關爺屁事!」他嗤鼻。也不去打聽打聽他胡四是什麼人,他招搖西城,想吃就吃,想拿就拿,橫著螃蟹腿兒走路的,這個女人向天借膽敢伸手向他要錢?想吃他的老拳嗎? 「莫非郎君想見官?」姜淩波那大珠滾小珠的清脆聲音低了兩分,眼神清冷。 幾個散客見胡四露出猙獰面孔,倒也不是那麼擔心,來這裡吃白食,唉,欺淩弱小叫什麼大丈夫?再說也不打探打探尤三娘是好惹的嗎? 看著那漢子握起的老拳,姜淩波眼皮也沒多眨一下,反倒是尤三娘叉著腰,從下方拿起擀面棍,在手心裡掂了掂分量,心想著,最後到底是誰吃虧還不知道呢。 姜淩波道:「小女子的拳頭是沒有郎君的大,不過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各位在座的郎君們,這位爺吃的是小店要價一貫錢的生進二十四氣餛飩,你知道那二十四顆餛飩可是選用海參、魷魚、鮮貝、香菇,以及各種時令鮮蔬二十四種餡料,絕不重複包制而成,還有其他飯菜,收你一貫錢還是看在你是第一次來光顧的客人分上,你剛才吃得大聲叫好,小女子這話不假吧。」 這廝是豬八戒吃人參果,囫圇吞棗,不知貴賤,想擦嘴就跑,沒門。 「老子就是存心來吃白食的,你又能怎樣?莫非小娘子看上爺了,捨不得爺走,或者想嘗嘗爺身上的肉是何種滋味?」他猥瑣的眼泛起淫光,「要不就讓爺今兒個見識見識你伺候人的手段?」 見他一臉淫邪,尤三娘早氣得鼻孔生煙,姜淩波卻不動如山,眉毛也沒多蹙一下,看起來仍是一團和氣。「看起來我是對牛彈琴了。」真真浪費她的口水。「好吧,沒錢,我能理解,不過,你吃了我家餛飩是事實,總得留下什麼來抵債才是。」 「抵債?有本事你來拿啊,否則爺一腳踹翻了你這癱子!」他流裡流氣的嘴臉逼到姜淩波面前,妄想以男人的身材壓迫她,手甚至輕浮的就往她的臉摸去。 尋常女子對於男人的拳頭總存有莫名的畏懼,因為體型,因為力氣,女子少有抵得過男人的。 眼看姜淩波就吃虧,尤三娘看不下去了,登時就要撲過去,這作死的混賬! 不過事情並沒有像眾人預料般的發生,反倒是那二賴子殺豬似的喊叫起來—— 「哎呦喂啊我的娘……這是什麼……有鬼……」胡四突然仰天栽倒,額頭磕到桌腳不提,腰身竟是陣陣酸麻,想翻身起來,還是避免不了悲劇的發生,躺直直四腳朝天,了不起摔個屁股開花,後腦撞個包也就了事了,可他這一翻身,手勉力一撐,掉下席位前的臺階,前額撞上了階梯的尖角,不僅磕出了腫包還出血了,而手臂因為撐的位置不對,甚至脫臼了。 顧客們一個個跳起來,順道撈起各自的湯碗,有多遠躲多遠,要不小心砸了,豈不可惜。 「吃東西不給錢,此風不可長,你最好記吃也記打,否則下回讓姑奶奶碰見,你說要怎麼收拾你?是捏斷你的腿還是截了你的胳膊?」一嘴的口臭,簡直是挑戰她忍耐的極限。 胡四痛得悶哼,哆嗦個不停,有苦說不出,他這不是折了胳臂,腳踝也隱隱作痛,哪用得著等下回? 他這是夜路走多了碰見夜叉,這女人從頭到尾笑眯眯的,像朵軟弱的小白花,太可惡了……哎喲……為什麼他全身酸麻,又軟又癢,就像有上萬隻的螞蟻在啃咬著……他疼得遍地翻滾,口裡喊著見鬼了,慘叫聲傳出去好遠…… 「真是討厭,光天化日的喊什麼鬼?」姜淩波嘟囔著,眼睜睜的瞅著那歪瓜裂棗連滾帶爬離開餛飩攤子。 她嬌俏的唇微微噘起,剩餘的幾個客人都恍惚了,只覺得好邪門,這娘子五官合在一塊明明只是清秀,怎麼啟唇一笑,竟有絕豔之姿? 肯定是他們辣子吃太多,辣得眼花了。 「驚擾了諸位叔伯,真是抱歉,儘管來添湯,不收費。」姜淩波笑得燦若星辰,把事情圓過去了。 尤三娘一指戳到姜淩波潔白的額頭。「你這丫頭,不是告訴過你遇到這種混混我來就好,你出了頭,可名聲呢?你可還沒嫁人,要是壞了名聲可怎麼辦?」 「不怎麼辦,我臉皮厚著,不在乎旁人如何評價。」既然抛頭露面做生意,難道要扭扭捏捏,當自己是紙糊的,一碰就壞?那不如待在閨中當縮頭烏龜過日子就好了,什麼名聲閨譽,她才不鑽那種牛角尖,折磨自己的神經。 尤三娘為她理了理鬢邊碎發,歎息。「我的名聲早汙了,不在乎多添一樁,可你,往後不許這樣了。」 姜淩波聽了很是為替她心疼。 她知道古代社會女子地位低下,年輕的婦人別說抛頭露面了,出外擺攤更會遭人詬病非難,但貧苦人家哪顧得上這些,不出來想法子賺錢,難道等著餓死? 她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而是從自由奔放的二十一世紀而來,對她來說,女子獨立自主不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是值得贊許鼓勵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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