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錢袋嬌妻 | 上頁 下頁
三四


  薄縹緲到了百京,待安頓妥當,已是春暖花開的三月。

  街上消夜的攤子滅了爐火,同時,清晨的早湯茶灘支起了火爐,開始白日的生計活兒。

  剛到百京時她就住在護城河邊上的客棧上頭,晨起能看見一些半大不小的小子趁著守城的衛兵交接換班,跳進護城河裡抓魚蝦戲水玩耍。

  老實說,收穫還頗豐,草繩串上的魚鱗和擺動的魚尾在日光下閃爍著濕潤的水珠。

  小子們被發覺後,一個個提著褲子笑鬧著跑掉,留下滿地的濕腳印子,也是常有的事。

  那些衛兵們也司空見慣,除了兔崽子、龜孫子、挨殺千刀的王八犢子,硬是罵了一串都不帶重複。

  但是罵歸罵,也僅如此。

  那些個孩子多是大雜院或是小門小戶的孩子,這些兵丁們出身也都很普通,同個裡坊人,都是熟人,自然也是吆喝完了就算了。

  薄縹緲瞧著那些光著半片屁股的孩子們,有時會想到她那個從未謀面的弟弟,她沒有那種只要和自己有點牽扯就非要放在羽翼下護著的聖母情結,往後要是有機會就當一門親戚走動,要是沒有緣分,就獻上她衷心的祝福希望他一生平安順遂,無憂無愁。

  僅僅如此。

  觀察了一陣子後,她想賃間獨立的院子住時,也不考慮他處,托客棧掌櫃的去探聽這附近可有獨門獨院的宅子要賃人?

  她在客棧一住十餘天,給房錢爽快不拖拉,又聽說她是進京來投靠親人,不想親人已經適居他處,她長得好,對所有的人又客氣有禮,所以這一委託,掌櫃的沒幾天就幫她問到三間房子。

  薄縹緲很大方的給了掌櫃跑腿費,雖然人家未必看得上這點小錢,但她拿了銀子出來,能察覺掌櫃覺得她是懂事的。

  她既然打算在這裡長住,那麼人際關係就要納入考量。

  三間有著小院的宅子她讓牙子領著依次看完,一間臨街,出門就是鋪子和集市,那裡都是商家、鋪子、屋子緊挨著,馬車人流,絡繹不絕,第二間是一個京官告老返鄉留下來的宅子,房子有三進,看著不大,宅院修葺的工整,樸實大氣,底蘊雖然說不上,但是處處有驚喜,一些精心侍弄的樹木花草欣欣向榮,讓人覺得非常忘憂。

  這附近還住著胥吏、校書郎等小京官,顯而易見這裡治安會比其他地方好,而它最大的好處是屋子和屋子之間都隔著甬道、巷弄或他人的庭院,因此就算在自家弄出什麼聲響,也影響不到別人。

  最後一間宅子也是三進宅子,那是間空屋,許久沒有人住,據說有人在其中上吊自殺,許久都租賣不出去。

  對於風水,薄縹緲並不盡信,只是那宅子如果要住人,必定要好好整修一番不可,既然都是三進宅子,價差也只在五十兩左右,她自然選了第二間。

  不過,一聽到她的決定,牙子忽然面露些許為難,「真是對不住小姐,小人以為小姐一個姑娘家應會選臨街那間房,因為人多熱鬧,相對小姐的人身安全也會多一層保障,至於您看中意的這間,原本屋主是想要租賃人的沒錯,但是,後來他考慮到要往返收取租金太麻煩,所以想改租為賣,而且價錢還不低,不是小的看不起小姐,怕您拿不出那樣的錢來,您說您家中人少,三進的宅子對您來說也委實大了些。」

  京城裡的牙子,比起其他鄉府郡鎮的牙子相對規矩許多,因為京裡不比其他地方,隨便一個法條規矩,只要敢犯,不好意思,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可能再從事這一行。

  牙子這一行,工作辛苦的時候很辛苦,但獲得的利潤高,只要幹了這一行,輕易不會再改行。

  因此,牙子話裡的可信度肯定是有的。

  薄縹緲嫣然一笑。「那就請大叔明白告訴縹緲,這屋子是何等價錢?」

  牙子被她那一笑笑得神魂蕩漾,他伸出九根指頭。「九百兩紋銀。」說完還有些愧疚。至於在愧疚什麼?只有天知道了。

  這宅子只是位在南城邊上,還不在京畿裡面,一開口就要賣九百兩,若按城郊一畝良田只要七到八兩銀子的價錢來看,這九百兩算是非常高的價錢了。

  果然都說天子腳下的京城居大不易,這九百兩讓薄縹緲受到了震撼教育,但她只考慮了小片刻,還是決定將房子買下來,只是和牙人說好,去衙門上檔案的契稅得由他出。

  一個銀子都沒殺,這讓牙人呆愣了好一下,這麼爽快利落的客人,尤其是女人,還真是少見。

  人家姑娘家都這麼大氣了,他堂堂男人怎麼能小氣巴拉,讓人笑話,好吧,就算這買賣的事情和男人女人性別沒多大關係,不過他為了展現氣度,一口允諾往後所有的手續契書以及請人做見證的錢都由他來出。

  他租賣房子哪回不是跑斷腿才能成交一件?今日遇見這位姑娘是他鴻運當頭了。

  很快的,薄縹緲拎著她的小包袱,住進了渭南胡同裡的三進宅子。

  基於九百兩銀子都花了,這麼大一間宅子要她一個人來清掃煮食,她是不幹,也幹不了的,所以她在附近打聽一下,有沒有婆子嬸子可以過來幫她煮飯打掃和採買的?

  消息一放出去,不到半日,就有兩個人來問,薄縹緲也不嘍唆,除了看這兩人服裝乾淨與否,又分別讓她們煮了飯菜來吃,採買自然是她出的錢。

  最後,他用了後到的那個小媳婦。

  薄縹緲看著小媳婦的手指甲剪得乾乾淨淨,頭髮挽得一絲不苟,就算衣衫洗得都泛白了,補丁無處不補,簡直就像件百衲衣,人也局促的像受驚的鳥。

  京城不見得都是富貴人家或是名門望族,京郊或邊緣地帶多得是三餐不斷的窮苦人家,這小媳婦與夫家一大家子的人同住在其中的大雜院裡,去年死了丈夫,被婆母搓磨到不行,丈夫的兄弟又鬧著分家,最後就她和孩子分出來,只得一小袋的玉米麵和五文錢。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捱過來的,嚴酷的寒冬來時,她以為自己和孩子都會捱不過去,就算捱過去,將來呢?

  哪曉得又是一天以喝水果腹的開始,卻聽見新搬進宅子的女主子要找廚娘,她吩咐老大看著弟弟,腆著臉,跑到河邊用水抹了臉,挽了發,換上唯一一件能見人的衣裳,什麼把握也沒有,一臉不安的來了。

  薄縹緲正眼看這小媳婦,她很瘦,瘦得皮包骨,就好像從來沒吃過一頓飽飯,那衣服在她身上就像披著麻袋似的。「基本上我不是很喜歡換人的,只要你規規矩矩做事,不偷懶耍滑,月錢二十個銅板,管兩頓吃食,平日廚房裡有多餘的,你都可以帶回去,這事以後都不用再問過我,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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