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女兒意 | 上頁 下頁
十五


  「我們小門小戶的人家,沒人看上眼呢!」這老人家問得真是直截了當。雖然尷尬難免,嫘兵兵倒不討厭。

  「貧僧倒是看你越順眼呢,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好!要是我年輕個二十歲肯定追你。」

  呵,果然同家人,調調都一樣。

  「老牛吃嫩草,為老不尊!」闕勾開始捍衛自己的領域,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紀了,還年輕個二十歲?少來了,就算年輕五十歲,他的年紀想追人家還是嫌老。

  「我跟人家小姑娘說話你插什麼嘴?還紅眉毛綠眼睛呢,也不想想你的眼睛還是得自爺爺我的遺傳,瞪不贏我啦。」

  這也能拿來比較?「我才不管你吃誰的豆腐,獨獨她的不行。」

  「呵呵,逗逗也不行?」

  闕勾賞他冷颼颼的白眼兩枚。

  「你試試看啊。這些年你在江湖樹立不少敵人吧,要是大師你蒞臨江南的消息傳出去,應該會忙得沒時間跟自己的孫子搶女人吧?」托著腮,闕勾似有打算地計劃著。

  「誰是你的人?」嫘兵兵託盤一敲,說錯話的人頭上腫了個包。

  「我們家這個兔崽子很麻煩對不對,雞蛋裡挑骨頭。」彌勒大師嫌她下手太輕,起碼應該敲他個昏迷不醒再說。

  為了一個女人居然想出賣親愛的爺爺,要誇獎自己的孫子開竅,恭喜他心有所屬,還是罵他見色竟敢「大義滅親」?

  嫘兵兵咯咯笑:「也還好,大部分時間只要丟東西喂飽他的肚子就不吵了。」

  「聽起來像某種動物……」老人家沉吟地撫撫鬍子。

  「您要不要試試看?丟一塊骨頭試試?」她促狹地眨眼。

  「我是一百個願意,就怕有人半夜會拆了我這把老骨頭。」女娃兒很幽默,深得他心。

  闕勾又來破壞一老一少才建立的感情。

  「你不用太高興,不管你喜不喜歡她,她都是我的,非禮勿視,非禮勿動,非禮勿言。」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什麼都別說就對了,誰要聽到他那種家世不被嚇得連夜逃走才怪。

  曾當女山大王的娘,好好朝中大臣不做,落車當響馬的爹,出家當和尚卻非食肉糜不飽、眼不見美人不歡的爺爺,還有……算了,一窩子怪胎,哪個腦子健全的姑娘敢嫁到他們家來啊!

  一想到這樣的家世,闕勾忍不住想捶心肝,都是這些人害他的求偶之路千辛萬苦,比說書人嘴裡的主角還歹命。

  誰知道他正想到椎心刺骨處,一旁的老少正笑得捧肚子,原來彌勒大師認為嫘兵兵很對脾胃,馬上口沫橫飛地貢獻闕勾小時到大因為那張討人喜歡的娃娃臉風靡無數姑娘的陳年舊事。

  闕勾不小心看到,嫘兵兵因為過多女孩追著他跑的鬧劇一再重演而有些僵掉的臉,她在生氣嗎?為了那陳年的舊事?

  他一開始是有那麼一些心慌,然而,眼珠子一轉,心拐了個彎,便賊賊地笑開了,笑得心花怒放,也笑呆了兩個人。

  「怎麼不繼續?」原來總是不給他好臉色的俏臉,這會還臭得恰是時候呢,她要是無動於衷,身為第一號追求者的他可就真的一片冰心付臭水溝了。

  可愛又彆扭的她還是有些在乎他的吧,嘿嘿。

  嫘兵兵發現闕勾笑得像賊貓偷到魚,為了不傷眼睛,索性張羅點心去,留下祖孫兩人相對。

  彌勒大師高高蹺起二郎腿,一臉的心裡有數。

  「你就是為了這個姑娘才又逃走,讓你那些師叔伯們傷腦筋啊?」

  年輕人啊,花樣的年華!

  愛情稍縱即逝,是該好好把握。

  「我從來都沒有答應過你什麼,誰叫你玩那種最無聊的通俗劇,騙爹娘說你快翹辮子了,八百里加急地把想武林盟主的寶座扔給我,要我來幫你辦後事,結果哩,我看你再活一百年都沒問題。」

  他是闕家最弱勢的一個,一不小心就容易著了他們的道,他才不要將大好的青春,葬送在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鬼怪手中。

  「兵兵姑娘看不到你的用心良苦,哭調甭唱了。」呵呵,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兒子是他生的,孫子是他看著長大的,這個小鬼頭有多狡猾,多叫人頭痛,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就算是一出爛劇,他這愛孫還是長途跋涉地趕來,一場無傷大雅的騙局,依照孫子絕頂的聰明智慧,焉不知道一切只是遊戲一場,認真說起來,他還是滿在意他這爺爺的,呵呵呵呵呵,好爽。

  闕勾果然像消了氣的皮球,閉起眼假寐,他所有的精力只為他想要的佳人才會動力全開,別人,晾一邊去。

  「好現實,美女一不在眼前,連陪老頭子說說話、道家常都吝嗇。」

  「我沒有原諒你喔,不要一廂情願地在那裡傻笑,我是想,要不是因為這趟江南行,我也不會認識兵兵,你要感謝的人是她。」

  「哦?」

  「其實我本來打算直上少林鬧個它雞犬不寧、雞飛狗跳的,是聽說你閉關,才改變主意。」他就不相信那些抱著秩序、規條睡覺的和尚們禁得起他惡整,嘿嘿,相信不用兩天,他就可以輕輕鬆松離開少林寺,還他一身自由。

  彌勒大師一身汗。

  他之前怎麼沒有考慮到這一層?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要是讓他孫子這魔頭任性撒潑,少林千百年的基業不毀了才怪。

  不過,也不對啊,他何時被人牽著鼻子走過?

  當初,就是因為發現樹大成蔭的寺廟部分陋規承襲已久,出現迂腐現象,經過苦思,才想到犧牲自己的一脈血親,想借助闕勾天生惟恐天下不亂的個性,為死板的少林注入新氣象,要不行,最不濟把寺毀了,浴火重生更妙。

  他心中一輪算盤打下來,正想給闕勾來個洗腦,誰知道椅子上的人早已無蹤影。

  想當然耳,闕勾是追嫘兵兵去了。

  很不幸,武館的食客又增加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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