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萌萌的幸福嫩草 | 上頁 下頁


  他心裡亂哀怨一通,還是把人帶進了專門為英曇準備的辦公室裡。

  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就等英曇大筆一揮,買買氏的嶄新招牌、匾額就可以拿去請人裱褙,然後高高掛上去,有大師加持過的招牌,用的還是自家產的宣紙,這比任何促銷活動還是廣告,都能得到更實質的效益。

  不是他吹牛,英曇的書法作品,不只享譽國際,中外收藏家都視若珍寶,每一幅作品都能在蘇富比拍出天價,更遑論地下黑市的交易有多熱絡了。

  隨隨便便幾個字,都以不是人類能想像的價格在流動。

  但是常常一字難求。

  這跟他的人難找,而且絕少曝光,有很大關係。

  他把身邊的一切瑣事,對外事宜,完全委託經紀人處理,經紀人也把關嚴格,等閒人見不到他的面,更別說聯絡了,加上他一年裡頭,泰半時間隱居在西班牙隨心所欲的過日子,幾乎沒有人能清楚他的行程。

  這次若非他在美國的書法展準備開展,他老兄心血來潮的傳了個Line給管璿,要不然管璿依舊對他的行蹤一無所悉。

  英曇的狂草是一絕,但是最叫人驚歎的是帶有濃烈個人風格的獨特楷書,按捺勾撇,那種殺伐決斷,在他宛如鋼骨的勾勒下,更叫人讚歎。

  他的字,不只有懂得中國五千年歷史的亞洲人喜歡,洋人更是把他的字列為收藏的熱門。

  也是因為他,管璿才發現,所謂的書法大師不見得都是一腳踏進棺材,白髮蒼蒼的老人才能稱為大師。

  英曇也不囉嗦,鋪紙,磨墨,蘸墨,富有大將之風的字一氣呵成,揮灑自如。

  最後蓋上也是出自他自己之手的刻章。

  管璿抱著還墨汁淋漓的墨寶,「我馬上叫人,不,我自己拿去裱褙,順便叫人一起把匾額做好。」

  不過他走了誰來招呼英曇?

  「不用招呼我,這裡我熟。」看見管璿欲言又止,英曇很乾脆的把他打發走。

  「你不會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走人吧?」這傢伙可是隨性得很,從來沒有不敢做的事,只問他要不要做,背骨得很。

  「我還沒有去和管爸、管媽打招呼,你覺得咧?」把他當什麼人了,他大老遠飛來臺灣,可不是專程為了那幾個字。

  「知道了,那就好,晚上我們一起喝一杯。」管璿也知道他不喜歡那些形式上的東西,他也不囉嗦,就把英曇給晾在辦公室裡了。

  反正,這裡也曾經是英曇的家,家人咩,用不著特別招呼。

  而且,重點是,他要的東西拿到手啦——這個比較重要……

  送走兩批遊客,管萌萌頓時覺得口乾舌燥,到休息室找水喝,又上過化粧室,這才走出來。

  碰到周休例假,遊客比平日要多得多,攜家帶眷的小家庭,親親熱熱的情侶檔,假借名目、消化用不完的福利金出遊的公司員工,退休後閑閑沒事的阿公阿嬤們,還有臨時起意的散客,就算有幾檔遊客銜接得過於密集,讓她有點喘不過氣,管萌萌卻一點也不覺得累。

  從傅家出來,口袋裡空空一毛錢也沒有,對未來茫然沒有頭緒的她來說,這份工作,每一分錢都彌足珍貴。

  她笑眯眯的和經過的老師傅們打招呼,沒有注意一堵高大的人牆就杵在人來人往的對面,等著她撞上來。

  ——好吧,就差那麼一咪咪。

  「啊,對不起,我沒注意到先生你在這裡,幸好沒有撞上,抱歉、抱歉。」搗著胸口明明就被嚇到了,也不知道是天生個性就這樣,還是爸媽教育得太好,無論遇上什麼事情,無論對錯,她管萌萌絕對是頭一個低頭道歉的人。

  通常,只要她這麼一低頭,無論誰對誰錯,大事都能化小,小事也能化無。

  只是,她納悶了。

  這位先生看起來沒有要讓一讓,或是離開的意思。

  山不動,不如她動,既然來到紙寮,都是客人,要以客為尊嘛。

  不過,他像故意似的,她往左,他也移動,她往右,他也長腿一伸,又攔住她的去向,要不是管萌萌煞車煞得緊急,幾次真的就撞進他的懷抱裡了。

  「這位先生……」你想討打嗎?「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她笑她笑,以和為貴,哈哈,以和為貴。

  「你是導覽員?」他施捨般的用他高貴的指頭比了比她胸前戴的識別證。

  管萌萌發現他的聲音有力綿長,嗓音低而清晰,又帶著幾分令人分辨不出來的危險性。

  涉及公事,管萌萌很快調整態度,「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圓圓的眼睛微睜,像能透光似的肌膚泛著叫人無法眨眼的柔嫩和粉紅。

  她的眼不大卻特別有神,眸子亮得非常耀眼,襯托著精緻的輪廓,加上認真誠懇的態度,有再強大防備的人也很快就會卸下心防。

  英曇過分淩厲的眉毛桀騖不馴的挑了起來,對管萌萌的眼拙非常生氣。

  她居然不認得他了。

  但是他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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