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話癆梅夫人 | 上頁 下頁
三七


  人的忠誠原來是不能試探的。

  那些個過去,因為顧著要填飽肚子,她並沒有覺得很疼,此時竟感到一種難言的痛,說不清是身上還是心上。

  她單手支頤,想得迷迷糊糊,春日的風吹著她有些糊塗了;忽然,覺得肩上一暖,一件男子袍子裹住了她。

  「怎麼來了?不是有事?」她揉了揉眼,認清眼前的人。「想要見你,就來了。」

  「我在作夢嗎?」

  「就算是春天了,夜晚還是涼得很,你在這裡坐這麼久,小心著涼了。」梅天驕少有主動的摸了摸她的頭,很有疼寵的意味。

  盛知豫愣愣地看著他,像小孩在外受了委屈向大人投訴般,「我的嫁妝沒了,以後我怎嫁給你?」

  今天月色這樣好,她卻這樣傷心。

  他將她摟過來。「我舍讓你風風光光嫁給我,嫁給我後還用得著你來想吃穿嗎?我答應你,讓你衣食無憂,到老都會對你負責的。」

  原來男人只要敞開臂膀,就可以輕易的讓無數假裝堅強的女子軟化。

  夜是那樣的靜,兩個偎在一起的人靜得仿佛和天地融合。

  其實對那筆嫁妝她不是真的捨不得,她有技藝傍身,了不起慢慢賺回來就是了,說到底,只是意難平。

  「嫁給你就這麼一丁點好處,你再多說點,譬如往後必定富貴清閒、永遠青春美麗、事事如意、五福倶全……」

  抱著她只覺得軟馥溫香,聽著她說話,他慢慢點著頭,但是聽到後面,滿眼迷惑。

  「那我豈不是請了一尊老佛爺回來供著,還要早晚三炷香嗎?」在盛知豫身邊這些日子,他也會開玩笑了。

  她噗哧一笑,眼光迷離,月光下分外嬌豔。「連定情信物都沒有,就談婚嫁了?而且你還沒有告訴我喜不喜歡我?」下巴微翹的哼道,卻帶著羞。

  梅天驕目不轉睛的瞧著她那害臊的模樣,心動不已。

  他無處可去的感情,面對心系之人,這一刻,宛如流浪飄泊的舟子找到可以停佇的港灣。

  他喉嚨裡竄著如炙的澎湃情感,端端正正的捧著她的臉就親下去。「是的,我喜歡,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一口把她的聲音全吞了進去。他掌心如烙鐵,勾住她腰身最美的那弧度,且噬且吻且吸吮,探出舌頭近乎兇猛的與她絞在一起,直到她全身癱軟在他身上。

  梅天驕依依不捨的放開她,見她櫻唇紅腫,伸出大拇指抹了過去,重新將她摟進自己還蠢動喘息的胸膛。

  「你呢,要給我什麼定情信物?」他的聲音帶著啞。

  盛知豫凝神想了下,掙開他的懷抱幾分,揮手有些不穩的把窩在狗屋裡的小雪球叫來,它歡快的撒著丫子竄到主人身邊,愛嬌的一頭鑽進她懷裡,用舌頭給她洗臉,惹得盛知豫笑容燦爛。

  她一笑起來,好像全身會發光,梅天驕看得有些癡。

  盛知豫有些吃力的摟住小雪球的脖頸,偏著頭對他說:「就它。」

  他回過神來。「你捨得?」

  小雪球是她從小養大的,情分不同於其他。

  「捨不得,可是它是我目前最重要的東西了。」她把臉埋進它的毛裡。

  梅天驕朝著屋簷撮了聲呼嘯,不知道什麼時候如淑女優雅般站在上頭的三花貓「喵——」了幾聲,忽然一道箭般的從屋頂跳下來,幾個借勢縱跳,姿態嫺雅的來到他跟前,長長的尾巴炫耀的晃了好幾下,驕傲得如同姿態優美的美人。

  他把三花貓抱起來,「給你。」

  像是知道自己成為人家的定情信物,三花貓有些不滿的喵喵叫,盛知豫撫摸它的頭,它覺得舒服又無奈,不敢對她怎樣,卻一爪子朝著小雪球而去。

  它向來對著小雪球耀武揚威習慣了,誰知道今晚的小雪球卻不吃它這一套,肉掌過來,也不搨它,而是很有山大王氣勢的壓著三花貓的臉,易如反掌。

  三花貓大感羞憤,炸毛了,一貓一狗又開始不知道第幾回的大戰,不過,一看就看得出來,三花貓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這算彼此換了定情信物。

  「明日我陪你去裡正那裡,免得那人又欺負你。」嗅著她發上的香味,山腳下的春天來得早,帶著涼意徐徐的清爽微風,充滿野趣草香的山坡,滿天星光的小月亮,他人生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圓滿過。

  「你怎麼知道?」她抬眼,剛好對著他的眼。

  真是神奇,能在一個人的眼裡看到自己,那是有多少喜歡?

  「我在你門邊上站了一會兒。」該聽的都聽見了。他不是故意來聽壁腳的,軒轅告訴他別院來了陌生的男子,他一過來正好聽見他們的對話。

  「我讓春芽陪我去就好了。」

  的確,他若是跟著,還名不正,言不順著,「也罷,自己出門要小心。」他會讓百烽暗地跟著的。

  「省得。」這種暖暖的關心真好,她覺得自己的心無比熨貼。

  這輩子再度重來,才知道心意相通與真心喜歡是什麼,也不枉重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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