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話癆梅夫人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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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知豫知道他肯定是累壞了,那沾滿泥的鞋子,也不知道在街頭晃蕩了多久?她心裡一軟,牽起小米團子的手,另一隻手把小雪球交給了春芽。 趙鞅迷迷糊糊的覺得有只手拉著自己,不知要把他往哪裡帶,那手很暖和,還軟軟香香的,說不出的好聞。 沒多餘的房間,盛知豫將他領進自己的房裡,抱上炕,卸去他的鞋,脫掉帽子,最後替他蓋上被子。 這麼小的孩子,父母怎麼會放心讓他一個人出來到處逛,還沒有大人照拂?替他撥開黏在額上的髮絲,確定他睡得安穩,又給他掖了被角,她走出房門,去了蔚房,找了半晌,發現廚下只有一小包的米麩,她用灶上的開水將米麩調勻,找了一塊細紗布,堂屋裡黃嬸和春芽大概都忙去了,小雪球縮在春芽臨時給它造的窩,頭連抬一下都沒能。 她把米麩碗擱在桌上,幾個小步將小雪球抱起,放在大腿上,用細紗布沾了還燙著的米麩湊到它鼻子前晃啊晃的,希望香味能引起它的食欲。 這麼小的東西,一定還沒斷奶,可是家裡哪來的奶,之前那丁點,已經被她拿去做了吃食。 「來,這是好吃的東西喔,吃了才有力氣,才能活下來。」 盛知豫把手都搖酸了,它仍是鸞拉著頭,對吃食絲毫不感興趣,她思忖如此下去不是辦法,要不要撬開小雪球的嘴來喂? 又試了幾回,幸好它終於伸出小丁似的粉紅舌頭,舔了一口,也許咽下肚後發現這東西不討厭,就算閉著眼睛也打起精神開始討吃食。 一碗米麩很快喂光,它撐起圓滾滾的肚皮,嘴邊還殘留著米麩汁,蜷了兩下,窩在盛知豫的手心裡,不動了。 這種天氣,讓它睡在堂屋裡,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過明天?看起來只好讓它和趙鞅一起睡了。 這結果自然惹得晚飯前醒過來的小米檲子暴跳如雷。 他居然墮落到和一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動物同睡一炕?這是奇恥大辱! 坐上飯桌,他的臉更扭曲了。 瞧瞧這桌上是什麼菜色?他見都沒見過,油渣炒土豆,秋收時存在地窖的大白菜炒豆角,加了紅薯的糙米乾飯,一鍋鹹菜臘魚乾湯。 那是人吃的嗎?在他的認知裡,那絕對不是! 「我要吃玫瑰蘭丁、甜酸菠菜排骨、松露白芷寶魚湯、蜂蜜果子香糕、碧粳香米粥。」他如數家珍,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是誰家大人把孩子這麼養的? 趙鞅的話理所當然被當成了耳邊風。 「不吃就下飯桌去,不過挨餓了可不能哭,就算你哭,也不會有東西吃,在我們這兒,過了飯點,可就要到明日早上才有東西吃了。」盛知豫特意把飯菜吃得飛快又香甜的樣子。 這樣被嬌寵的孩子,她不會拿外頭多的是沒飯吃的人這種話來鼓勵他要愛物惜物,讓他餓肚子,最直接。 他倔著的小臉有幾分鬆動,姿態也擺不下去了,他不是不餓,他餓啊,誰知道之前會累到不小心睡著了,他早晨只吃了一顆糖球的肚子早就餓到咕咕叫,餓得受不了了。 他不傻,他也知道自己身上隨身配戴的小配件隨便都能換錢和吃的,不過,這世間多的是壞人,他這小身板不管走到哪都極為吃虧,想占他便宜的人多的是。 「這樣吧,你要把飯吃了,待會兒擦過澡,姐姐給你講故事。」盛知豫給他挾了一筷子油渣炒土豆。 老實說這不知道是什麼的菜還挺香的,趙鞅捧起碗來,一副慷慨赴義的表情,但是說到底他就是個孩子,原則歸原則,他很快扒了一大口,吃到嘴角黏上飯粒都不知道。「是床前故事嗎?」 「算是吧。」 「要講得不合我意,我就不饒你!」 「我要說得精采絕倫,有什麼好處?!」 「總之,等本……我聽了再做決定。」他踐的咧。 飯後,盛知豫說要去消食,裹了披風便出屋子去了。 春芽心想院子就這麼大,沒什麼好擔心,倒也不去嘮叨她。 盛知豫走出門,屋外一地銀白,夜色靜然如水,跨過自家木橋,一二三四五六七……她數了數,自己橫走十三步,腳後十二道腳印子,對門就是梅家。 打從屋外的籬笆可以看見屋裡有朦朧的光,可見人是在家的。 她試著推門,想不到門吱呀了聲,一推就開。 這男人是懷抱夜不閉戶的精神,還是他膽子大,自恃藝高人膽大,壓根不怕什麼宵小? 她踏進一步,梅家這屋子是土窮的兩間房,茅草蓋屋頂,比起自家雖然差不到哪裡去,但是憑良心講,很難說住這裡的人日子會比較寬裕。 想起他那已經洗得快要不見顏色的衣服,盛知豫看得出來這個梅嘉謨,或者應該叫梅天驕的男子日子過得挺苦,那些個叱吒風雲的過去,讓他風光一時,可風光沒多久,一朝從雲端掉進凡間,就連一份猢口的工作都找不到。 都說伴君如伴虎,原來都是真的。 這般大起大落,他的心裡也苦吧? 「這麼晚了,少夫人在這裡做什麼?」分外清冷的聲音無聲無息的響起,讓她差點滑了一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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