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話癆梅夫人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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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知豫不是很專心的聽著說書先生繪聲繪影的說書,她對這些憑空捏造多過事實的劇情本來挺有興趣的,不過現下祭五臟廟比較重要,她呼嚕呼嚕的吃著片兒川面,一面呼燙,一邊大口大口的吃,耳朵不時飄來那麼一兩句—— 「……說起這位大將軍,年輕從戎,十三歲開始便立下系縈戰功,二十五歲那年平西夷,又率軍北進,將狄戎番邦驅逐五百里,皇上封了五品的驃騎武將,傳說如今朝堂上的滿朝文武,都跟過他打過仗。」 臺上說書先生口水亂噴,也不知真的占幾分,假的摻水多少,他扯他的皮,盛知豫已經吃了兩盞茶,一大碗片兒川面,吞了兩碟糕點,剝了一地的瓜子皮,成果不可謂不豐碩。 「驃騎將軍是誰啊?」她撥空小小聲的問,希望春芽替她解惑。 不怪盛知豫沒眼力沒見識,她一個當家主母,關心的是家中用度開銷、關心相公有沒有可能拿點錢回來貼補她些許——雖然純粹癡人說夢、關心她的嫁妝鋪子什麼時候可以回到她手裡——這作夢的大餅越畫越大、關心四季衣裳、關心宅裡哪些人又不想讓她好過了……就是對朝中大局不關心。 她就是眼皮子淺,頭髮長見識短的婦人,她不否認。 「驃騎將軍不去打仗,只管上窯子也能當將軍?」春芽毫無心機的應和,並且十分不解,要這樣也能當上將軍,那當將軍不難嘛。 盛知豫嘴裡的湯差點噴出來,飛快擦了嘴,這要讓人誤會還得了,被哪個多嘴的人隨便傳出去就不得了了。 「驃是剽焊的驃,不是嫖……那個的嫖,叫你多認字讀書你就不要,說什麼認那麼多字又不能當飯吃。」她義正詞嚴,簡直想把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的氣質塞進春芽腦子裡。 這葷素不拘的性子,到底是跟誰學的? 人家說有什麼性子的主子,就會有什麼樣的僕從……慢著,她幹麼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春芽不好學,完全是她自己的問題…… 接著,說書先生的聲音又傳來:「這梅天驕軍戈鐵馬,奔於戰場上,傳聞他出身低微,是個私生子,幼年過得不像話,孤孤單單生在大家族裡,沒有親族家人庇佑,常受同年紀的人欺負,離家後,一身本事全靠自己的拳頭悟來,半生戰名也是靠一場又一場實實在在的拚搏得來的,」說書先生話一頓,語調突然高昂了起來。 「南荒的野地不知道染紅了多少回,這身穿銀白盔甲,披黑色戰袍的青年,踏著累累枯骨,替他爭來了五品官位。」 他情緒高昂,唾沫四飛,茶客中卻有人悄悄咬起耳朵,和他們隔著一道座席的恰是盛知豫主僕。 「我有從京裡來的朋友說這梅天驕性情極難捉摸,因其寡言冷情,從來不賣老臣面子,朝中新貴也不敢與他往來,拉攏排斥都油鹽不進,是以被忠臣、貪官都視為眼中釘,新帝聽政以後,一日早朝他當著諸大臣的面頂撞陛下,出言不遜。因言詞多有不當,頓時,朝中一干舊臣抓住機會,紛紛遞奏摺表示,梅天驕治人手段殘酷,功高震主,趾高氣昂舉止失儀,應與懲處,以為資監。新帝本著愛才之心,對他屢屢提點,誰知道,他冥頑不靈,最後還是激怒了皇帝陛下,近幾個月,這樁傳聞傳得沸沸揚揚,不曉得你聽說了沒有,皇上將他扔到白河來。」中年男子側身靠近那和他年紀相當的漢子低聲說道。 那漢子興致勃勃的往上湊。「像他這樣被扔到這裡來,還被停了俸祿,皇上也沒說怎麼處置,這豈不等於變相監禁,如果皇上一日不下旨,不就一輩子不能出去了?」 「不只如此,還有傳聞說他來到白河,在山腳小村窩著,這一待好幾個月,卻遍尋不到蝴口的工作,很是落魄。」不是唏噓感歎,風涼的意味濃厚到有耳朵的人都聽得出來。 「誰敢用這樣的人?往好處說,搞不好有起複之日,往壞的說,過個幾年皇上不知道還記不記得這個人?這種人燙手之至,別說用他,就連打招呼我看都能避就避得好。」 盛知豫放下了茶盞。 這些好事之人,說起八卦,簡直就是樂在其中。 說什麼治人手段殘酷,功高震主,趾高氣昂?不過就尋個由頭,扣上雞毛蒜皮的帽子找他麻煩,那個驃騎將軍也真是晦氣,既沒有通敵賣國,又不是謀反,一個將軍,連貪墨腐敗個幾下,採買幾個俊童小倌,縱馬踐踏民田…… 這些個小事都沒有,居然被遠遠扔到白河這地界,從某個角度來說這是看人端菜碟,什麼用兵如神,鏖戰數年,幾乎從未吃過敗仗又如何? 只能說這將軍的人緣奇差無比。 「在山腳小村窩著?小姐,這老頭說的不就是住在咱們家對門的那個人?」春芽的分析能力十分強焊。 盛知豫一副噎著的樣子。是他嗎? 「你瞧,這不是說人人到……」 順著春芽白白胖胖的手指頭看去,她眼珠子瞪得差點快掉地上……一襲淡青衫子,還洗得褪白,他們口中的八卦人物,是正從茶堂門口經過的那個人嗎?梅嘉護? 「說到那個入山口,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風水不好,除了一個將軍,近幾日,有樁趣聞,不曉得兄弟你聽說了沒?」那個穿得花裡胡哨的中年男子意猶未盡。 「你姑且一講,我洗耳恭聽。」 花衣服的男子點頭道:「你一定料想不到,那紫霞山入山口幾天前還搬進去了肅甯伯府嫡長子的妻子,聽說,是偷了人,給伯府戴了綠帽子,因為有辱門風,為了面子,把她趕到白河來思過,改日再尋個由頭把人休了。」 「咦,趙兄此言和我聽到的版本有些出入。」「無妨,你快說來聽聽。」 「據說那小娘子是只孵不出雞蛋的母雞,因為無出,被攆出來的。」 「兩位所言差矣。」盛知豫把身上的瓜子屑撥乾淨,如果讓這兩個人繼續編撰下去,她一生不知道還有多精彩難聽的故事。 她要不要建議這對稱兄道弟的男人改行去當寫手? 「這位小娘子有何高見?」眉眼顯出幾分春花照月黯色的小娘子往自己跟前那麼一站,男人精神抖擻了幾分。 「小婦人正好有認識的人在肅甯伯府上工,她親口告訴我,說那被趕出門的嫡少爺夫人是因府中缺銀兩,迫使她不得不去當富人外室,好拿錢回家供那一家子花用。」渾水嗎?她就多攪和攪和,讓水更渾一點吧! 「這是胡話……」兩個講了人家半天八卦的人掉了下巴,張大的嘴幾乎可以塞進一個鴨蛋。 「信不信由兩位嘍。」盛知豫猙獰的笑了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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