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話癆梅夫人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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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大少奶奶恕罪,小的和婆娘為了生活,擅自作主,開墾一些菜地,養些雞鴨過活……實在不得已。」菜可以自己吃,家禽可以拿到市場上和別人換生活用品,以物換物,可就算這樣仍舊拮据,若非和小王有著一表三千里的親戚關係,裡外多少幫襯著他們,夫妻倆恐怕是活不到這把年紀。 感覺上這位面生的大少奶奶對於被趕到別院來並沒有那麼不安,也不擺架子,這是難得的好人呐,也許坦白從寬,不會把他們兩個老的趕出別院。 「你們起來吧,這又不是什麼事,我城裡來的土包子,沒見過菜地,石伯、黃嬸你們可別往心裡去。」地上鋪的是青石地磚,地磚還缺了,壞了好幾塊,這種天氣別說跪著,就連站久了也會凍成冰棍子。 那菜地她只是看著新鮮,沒別的意思。 伯府對別院的下人不聞不問,自然也不關心他們的生死。 那些男人自命風雅,閉眼要睡絲床,睜眼要飲好酒、吃美食,耳朵要聽優美樂律,鼻子要嗅芬芳香氣,日子用賞花、歌舞打發,卻沒有一個肯用自己的手去賺錢的。 女人呢,比衣裳、比頭釵、比誰的十指不沾陽春水、比那小小的心機,誰會想到不到百里的京城郊外別院裡,有對夫妻不離不棄的守著這間破房子,還因為私自墾了主子的地覺得心虛不安。 伯府那些人憑什麼得到這對夫妻的忠誠? 「大少奶奶的意思是不責怪我們了?」兩人面露喜色,直到現在,緊張的心情一去,笑容才真的抵達眼底。 「不過,我有一樣規矩。」 「唔?」兩人的心又吊起來。 「我不喜歡別人動不動跪來跪去,就算跪著,言不由心有什麼用?大家有話用說的就好。」 兩夫妻不敢置信又大喜過望,俯首給盛知豫磕了個頭,這才起身。 這時只見消失好一會的春芽從側門進來,原來是給盛知豫燒水沏茶去了。 「小姐,你怎麼把大氅脫下來,你看你冷得嘴唇都白了,病還沒好全要是又招了寒邪,春芽就不理你了。」撐著身子乘車到別院,又撐著把小院子逛了一圈,這會兒還撐著坐在這,小姐就是不讓人省心。 「這不是有熱茶喝了?」 她是真的很快活,春芽不懂她那小鳥飛出籠子的喜悅,能離開那個烏煙瘴氣的伯府,就算別院的一切看起來殊為堪憂,明天還不知道在哪裡,可她真的坐得住。 「陳年的茶葉枝,早知道就從府裡帶出來了。」春芽自己喝什麼吃什麼都無所謂,可小姐不成,即使好了七八成,身子還弱,後腦的傷口也才結;氣虛血衰,說什麼都得將養著。 「什麼都帶,你巴不得連房子都扛過來好了,小蝸牛,既來之,則安之。」她點著春芽的鼻笑。 「小姐你笑我!」春芽剁腳。 看見主僕兩人打打鬧閙,石伯和黃嬸已經不知應了. 「大少奶奶身子不利索,還是進屋休息去吧,屋裡頭的炕,老婆子方才已經燒 熱了,裡面暖和。」黃嬸心細,她早看出這位年紀輕輕的大少奶奶臉色青白青白的,即便如此,她的眼裡分明放著一顆星星,溫柔又明亮,可這樣的大少奶奶,大少爺還有太太怎麼會放心讓她只隨身帶個丫頭來別院? 等會兒她得問問她家的老頭子,雖然老頭子嘴巴像蚌殼,不想打開的時候,誰也撬不開,但懂的事情硬是比她多。 黃嬸秉性老實,哪想得到大宅門裡的水深得無法想像,盛知豫的到來只是冰山一角。 「有吃的嗎?我餓極了,先吃晚飯好不好?」盛知豫笑著道。 石家夫妻聽了趕緊連聲道好,石伯將黃嬸往外推,「你去做點吃的吧。」 黃嬸應聲出去了。 石伯也把剛剛提進來的行李箱籠往裡搬,堂屋裡剩下主僕倆。 此時已是黃昏,別院非常安靜。「我去房裡歇會兒,飯好了再叫我。」 盛知豫這一歇,歇到了隔天早上。 她眼睛睜開時,天已大亮。 這間房陽光極好,她貪圖著清醒前的那點舒適,微微眯著眼看著透進來的折射光線,並沒有馬上起來。 敲門聲響起,她應了聲,推門進來的是春芽。 「小姐,你嚇婢子呢,昨兒個說要歇會兒,結果這一會兒是到今兒早上,連藥都沒喝,藥溫了又溫,藥效都走光了。」她抱著銅盆,手臂上還擱著臉巾,一副要來服侍主子起床的樣子。 她將手上一應事物放在盆架上,準備伺候小姐梳洗。 這房間小小的,裡面的擺設很簡單,靠門的地方擺著盆架,再來是炕蓆,西邊兩個開門櫃子,除此之外,半舊的梳粧檯前配了一把小椅子,至於那雕花鳥魚獸的衣箱是她們自己帶來的。 兩個人在這裡都嫌擠。 「這麼簡陋的地方,小姐何曾這麼委屈過?以前春芽住的僕人房都比這裡還要大上許多呢。」春芽為她的遭遇抱不平,對於被貶到這山腳下的入山口別院,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不知道我們家春芽的膽子什麼時候被狗叼走,變這麼小了。」盛知豫笑著調侃她。 「我現在只剩下小姐,哪能不怕?!」 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開始會怕東怕西,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我的身子好得很,從小到大健康得我爹都要咬牙切齒,說追著我跑比追一頭牛還要累。」盛知豫笑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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