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老婆笨笨 | 上頁 下頁 |
十九 |
|
「你太亂來了。」她臉紅心跳。他的膽大妄為真是天下無敵了。 「別告訴我你不喜歡。」臉紅的她肌膚如花似瓣,眼眸亮如星月,教人如何不愛她。 進人村莊,袁克也和胭脂特別的模樣馬上被認出來,一傳十,十傳百,眾人扶老攜幼,圍住了他們。 被這麼多人團團圍堵,對胭脂來說,在舊有的經驗裡都是不好的,任憑她再勇敢,還是躲到丈夫的背後。 袁克也握緊她的小手,低語道:「你瞧!他們全都是笑容滿面喔!」 騙人!胭脂用指尖在他結實的背上寫字。 「說我騙人,不然,你自己睜眼瞧瞧。」將自己被她當作屏障的身軀撤開,不敢面對現實的胭脂整個暴露在眾人的眼光下。 雖然她每天也拿袁克也的臉來練膽,這時卻覺得村民的眼光比他可怕一百倍。 「對不起,礦坑的事都是我的錯,我會負起所有的責任的。」她心虛得不敢直視大家的眼。 「喔,夫人,你這麼說可要折煞我們了,礦坑的事我們一點都不怪你,若不是你給我們養家活口的事做,我們的際遇恐怕更是淒涼;再說,你對我們這些窮苦人家的體恤,在在讓我們不知如何是好。」 固定地發放米糧,增建學堂,免費讓所有的人進入礦坑挖礦,取得的原金全屬挖掘的人所有,意外發生又豈能將整本賬算到恩人身上! 「不錯,事發後,就連水佩小姐都來幫忙,簡直叫我們承擔不起啊!」又有人搶著發言。 全是心地良善的好人!胭脂眼眶含淚,內心的想法錯綜複雜,筆墨難以形容。惟一堅定的是,她知道自己來到一個最美麗的地方,如果可以,她想一直留下來。 在淚珠就要奪眶而出時,一隻有勁又溫暖的胳膊環住她的肩,默默將她帶離人群。 「為夫的我不介意出借衣擺給娘子拭淚,不過你的眼淚嚇壞我的村民們了。」 「咦?我知道我哭起來很醜。」淚滴沾在她的黑睫上,胭脂瞪大黑白分明的霧眸。 袁克也在石塊上坐定,不禁歎氣:「不管你是笑是哭,不知道為什麼我都愛啊!」他語氣中的苦惱真摯動人。 胭脂破涕而笑,齜牙啐他:「淨會哄人,一點也不害臊。」 「我所言字字屬實,若有虛詞,老天罰我夜夜孤枕難眠無人問暖,變成沒人要的孤老頭。」他甜蜜地說。 「啊!不聽不聽,跟你說話老沒個正經。」胭脂一掃眉間的隱晦,捂住耳朵猛地一陣亂搖。 袁克也將嬌軀納人懷中,吻她的髮絲:「為什麼要對我這般地好?」 他相信天下不會再有第二個裘胭脂,也不會有哪個女人能做到這樣的地步,為貧窮的村民謀福祉,建設這才只具雛形的山莊。這些原來不都該是他的工作嗎?現在她卻一點一滴地實踐履行,她究竟是怎樣的奇女子啊! 「因為你是我的夫君呐!」一夜夫妻百日恩,有許多事是不需要理由,相愛亦然。 由襄陽到流離森林,胭脂不知道袁克也是怎麼在一夕間趕回來的,她看見的是丈夫泛黑的眼眶、濃密的胡鬃和僵硬的肌肉,那肯定是在極度疲憊和全無休息的情況下所招致的結果。 伴著他入睡,胭脂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床。走了兩步,忍不住踮著腳尖又轉回來親了他一下,這才掩上房門離去。 她到廚房張羅了一點吃食,接著便來探望受傷的風平意。 那場災難要不是風平意替她擋去落石和撐支木,她很難全身而退,只受少許擦傷破皮而已,于情於理她都該親自照料她才對。 房門沒拴,胭脂一推就開,屋裡,靜極。 「平意?」她試探地喊。 「哐當!哎喲耶啊,該死的……」一串喃喃的咒駡壓抑又隱約,原來撩起的紗帳被只粗暴的手放下,仿佛在遮掩什麼似的。 「沒關係……只是不小心撞上床沿,無所謂……」她的聲音有些驚慌。 胭脂伸手撩起紗帳:「三伏天哩,人又病著,一直放著紗帳,對身子不好,應該讓空氣流通,這樣才好。」 「不不不!我怕蒼蠅螞蟻蟑螂臭蟲,總而言之,紗帳放下最好。」 她雖然費盡心思地編造理由,只可惜,胭脂是身體力行的人,嘴巴和動作永遠同步進行,話一落,簾幕已掀。 床的最裡側只見風平意將整個人裹在被褥裡,就露出一顆亂糟糟的頭。 「夫人!」她哀叫。 「你的臉好紅,難不成發燒了?」她用跪蹲的姿勢爬上來,伸手就要往風平意的額探去。 風平意如見蛇蠍,龐大的身軀已經縮得只差沒蜷成團:「夫人……不可!」 胭脂頻頻搖頭:「這樣不行,看你連說話都變得語無他次,糟糕!恐怕是病情加重了,來,讓我給你瞧瞧是不是傷口發炎該換藥了?」 她想剝她的衣服耶,與其如此,她不如一頭先撞死算了。風平意抓緊她的第二層皮膚——也就是那張被子,抵死不讓胭脂察看她的傷勢。 「平意?」胭脂叉腰。 怎麼人生病就變成不聽話的小孩?真是傷腦筋呐, 「我不習慣讓人家碰我,再說男女授受……我的意思是主僕有別,禮不可廢,哪有主子服侍下人的道理!」危急存亡之際,總算讓她急智遽生。阿彌陀佛!幸哉幸哉! 「都這節骨眼了,還計較禮數,禮教是人創造出來的,要是反被拘役,要它做啥?」 即使跟在胭脂身邊已有一段時間,風平意對她的驚人之語還是得花些時候消化,他欽佩袁克也的勇氣,若是要他娶像胭脂這樣的媳婦,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股勇氣。 「人們制定禮樂射禦書數為的是豐盈人類的生活,不是拿來捆綁手腳限制自己發展的可能性,死板的教條要活潑地運用,這才是好禮教。」 風平意無語問蒼天了,一張嘴給牢牢堵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不只他受到強烈震撼,就連伏在門框外的袁克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娶的這個老婆真正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了。一般的女子能隨口拈來這番驚世駭俗的道理嗎?他的答案是堅決地否定。 但,是誰教了她這些? 袁克也迫切地想知曉。 「夫人,請不要再靠近……求求你。」袁克也還沒想個周全,屋裡又傳出風平意抵死不從的聲音。 袁克也笑不可抑地抹臉。這些話是聽不下去了,再延遲個一會兒,風平意只怕要連滾帶爬逃出他老婆的「魔掌」而後快,而他的一世英名大概要飄飄墜落在地了。 他輕快如貓,閃入拉扯的兩人之中。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