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皇冠上的蜻蜓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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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紙她上好色,曬好的圖也有一份,淺淺深深的綠,幾千株的栗子樹開起花來會是一幕多麼美麗的雪白啊。 用禿了的筆她捨不得丟掉,小心翼翼的埋頭工作。 亮麗的護眼檯燈把她孤瘦的身體位得很長……很長。 時間悄悄過去,等到她重新抬頭,呼出疲累的氣來,牆壁上的布穀鐘已經來到零點了。 去找杯水喝。 離開椅子,她推門下樓。 古典的樓梯留著壁燈,熒熒暈黃襯托著夜的靜寂。 然面,有陣低低、如泣如訴的弦音穿越過重重的牆勾住了簡青庭的腳步。 她傾耳聽。是音樂聲。 從哪來的?不像是家庭音響放出來的頻率,那嘈嘈切切,低低穩穩。 循著琴音,她來到後院。 月娘像只大銀盤,亮晃晃的撲面面來。 難怪當年嫦娥要奔月面去,這樣的月色,美得蠱惑人心,美得不可思議,美得叫人想落淚。 她忘了自己是下樓來找水喝的。 更奇異的景象震懾得她忘了要移動。 在月光下的日光溫室中,有個剪影正緩緩的拉著大提琴。 他的臉完全隱在暗處,看不見表情,張目能見的是他拉動弓弦的手臂,還有略微搖晃的身體。 那是貝多芬的中段慢板「月光奏鳴曲」。 迤邐的音符像一腔水銀輕輕泄地,無邊無際的飄散四去…… 她聽得醉了,滑坐在花壇的走道上。 大提琴不若小提琴的清脆輕快,然而,從「月光奏鳴曲」到島裡格的「獻給春天」,無名氏的「蜻蜒之舞」……宛如清澈的水滴滴落在寧靜的湖,湖面漣漪蕩呀蕩地,蕩進了簡青庭少女情懷的心。 她感冒了。 早上爬起床鼻塞、鼻涕一起來,還拉了肚子。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只要感受到壓力,就會緊張的拉肚子。 大學分組考試的時候是這樣,當初要進兔子腳景觀庭園設計面試的時候也一樣,等事情過去,自然不藥而愈。 擰擰不通的鼻子,拍拍臉頰,氣色還好,今天要開工,她可不想蒼白著臉去嚇人。 雅曆卓的稀飯醬菜依舊吸引她扒了三大碗,絲毫沒有因為小感冒而食欲不振。 飯後。 不愧是濮陽元枚手下的愛將,辦事效率一流,工人們已經利用大型機器在砍樹、除草,垃圾堆得半山那麼高,濃濃的青草味充滿庭園,大家認真的工作態度也讓她精神為之抖擻起來,忘記討人厭的鼻塞。 這一天就在整地中過去,天色將暮,垃圾就地燒掉,灑了當有機肥,光禿禿的樹幹看起來有點怪異,本來雜林遮蓋的山坡丘嶺像除痘成功的少女,恢復了原始清純的容貌,叫人很有成就感。 第一天進度超前,提早收工! 解散前她拉住跟她同是女生的萬英華。 考慮小葳的機車快要掛點,她想搭萬英華的便車下山去採購生活用品。 「沒問題啊,但是你要坐穩,我是飆戰士,飆車速度很快的唷。」萬英華是個中性的女生,土木工程系高材生的她利用實習出來打工,誰知道打呀打的,跟濮陽元枚的另一個合夥人看對眼,兩人火熱的談起戀愛來,笑起來比巫婆還要誇張的她直來直往,不拘小節,豪爽的個性常常讓人忘記她的性別。 「謝謝。」 「我們是工作夥伴,談謝太見外了。」 於是簡青庭轉回房間拿了錢包,跟萬英華一起下山了。 萬英華很熱情,除了帶她到大賣插買了必需品,帶她到PUB去喝了點小酒,她這才知道長島冰茶根本不是茶,那是一種後勁很強的調酒,喝多了,會當場出糗的。 礙於時間太晚,她沒機會見到後面放縱的脫衣舞秀,萬英華承諾下次要是有機會願意再帶她來見識成人世界的頹廢跟荒唐。 告別萬英華,她趕上最後一班巴士,回到白牆宅館,夜已深沉。 公車站牌就設在白牆宅館的幾公尺處遠。 不過就越過幾個山頭,儼然兩個孑然不同的世界,山的那邊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山的這邊,鳥聲啁啾,萬籟靜寂。 拾步走回宅子。 大廳一片漆黑,她摸索著,喀嚷聲響,黑暗中亮起一盞燈,英式長沙發中是蹺著二郎腿面色凝然的濮陽元枚。 「是你啊,嚇我一跳。」放下手上的大包小包,簡青庭拍拍胸脯,安慰有點被驚嚇到的心靈。 「你到哪裡去了?」那口氣……好像老婆跟人家跑了。 「我下山去採買一些生活用品。」她沒有多少錢可花用,不到萬不得已才買,其他的應付著過去就好。 「為什麼不跟我說?」他是個信賴員工的老闆,絕少在上班時間查勤,直到契約雇工都走光了,他才發現小蜻蜒也不見了。 他沒有這麼擔心過一個人。 那種心緒不寧、百般揣測,不是他該有的情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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