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無敵熊的小玫瑰 | 上頁 下頁
十五


  掐頭去尾,距離她意氣風發的誓言不過實行了幾天。

  還不到一個禮拜呢,理所當然,白白付出好幾天的勞力,卻一毛錢也沒拿到。

  錢事小,自尊心……唉……

  這就是為什麼她會在上班時間的現在,卻獨坐公園椅子上發呆喝酒的原因嘍。

  她身邊擱著紙箱,想當然耳,箱子裡是她這幾天上班的雜物還有剩下半打的啤酒及一根球棒。

  社會黑暗啊。

  鳥叫婉轉,陽光燦爛,草坪上的灑水器嘩啦、嘩啦的噴著水花,為什麼她卻要一籌莫展的坐在這裡拔頭髮傷腦筋咧?

  太丟臉了。

  除了這四宇箴言也就只有這四個字,她的腦子就像中毒的電腦,再也無法順利運轉。

  喝光的啤酒罐子被她一手捏扁,咚!空心入籃的投進回收垃圾桶內。

  灑水器的水花點點滴滴踐上她因酒意微醺的面頰,她乾脆脫下低跟鞋,雙腿弓在長椅子上,透過綠蔭望著澄藍的天空發怔。

  就在她伸手往箱子裡胡亂撈取的時候,一瓶冰鎮過的啤酒像長了翅膀自己往她徒勞無功的手上遞。

  她也沒發現異樣,接過手,板起拉環就往嘴巴倒。

  「你沒聽過喝太多鋁罐的飲料容易變癡呆嗎?」一道暗影遮住她的視線,但是亮亮不在乎。

  她清笑,「你一句話得罪了全部賣飲料的人耶。」

  「我不怕得罪人,只說我想說的。」那人坐到長椅的另一邊,順手把拐杖掛到箱子上。

  「你果然沒變,不管說話做事都任性的可以,從來沒有考慮過別人的心情。」她用冰涼的啤酒罐冰他胸口,表示她的不滿。

  袁畿被她的胡搞逗出微笑。

  「好吧,既然你對我存在這麼多不滿,那我稍微表示一下我稀有的關心,來,說說看,什麼事讓你一個人躲在公園喝酒?」

  「我不想提那件事。」

  她好不容易才忘掉耶,他又舊事重提!

  她哈出淡淡的酒嗝,「幾天不見,你可以出門了?」此公園離建材行不遠,過條馬路就是了。

  「醫師建議我要多運動,這樣好的快。」

  「那個鼻涕蟲說什麼你都聽喔。」她嘴也不掩的打了個酒嗝,哈,原來酒精真的可以讓人忘掉一切煩惱,越喝越是好滋味,幾瓶下肚,眼前所有的一切,包括來打擾她的袁畿看起來都順眼了很多。

  「鼻涕蟲?」這麼絕的形容詞從她嘴巴溜出來一點都不唐突。

  「對啊,自從你住進我家他就垮著臉,好像我一口就會把你吞進肚子那樣防著我。」

  「那是他職責所在。」舍秘書是全能秘書,有時候連他的生活起居也管的。

  「我臉上有寫壞人嗎?」亮亮眨著茫茫然的眼睛,一躍而起,她靈動的身體隔著紙箱貼近袁畿。

  他的胸口立刻不規則的撞了下。

  「舍秘書在我公司可是很熱門,他屬於可以大力投資的績優股,你這樣批評他很多女生聽了會心碎的。」

  「他再怎麼奇貨可居又不關我的事。」亮亮渾然不覺得這樣的姿勢曖昧,她俏生生的臉蛋掛著兩朵粉紅,一個勁的沖著袁畿傻笑。

  「那什麼才是你會關心的?」

  「你啊。」她想把眼前變成好幾個的袁畿分清楚,可是眼睛越眨越模糊,充滿酒氣的身子就越靠近他,幾乎壓垮紙箱。

  「我?」他高興亮亮關心的人是他。

  「你呢,一把年紀,應該結婚了吧?」秘書都是績優股了,他——想必更不簡單了!

  「要是我說還沒有呢。」

  「有就有,沒有就說沒有,這麼不乾脆,講話還吊人胃口。」她勉強壓下另一波湧上喉嚨的酒嗝,不舒服的皺緊了眉頭。

  「結婚不是很重要的事。」他的生活中除了事業工作,其他都能夠無限制時間的往後延遲。

  「胡說,如果你是我就不會這麼說了。」她軟軟的掛在袁畿身上,然後因紙箱卡在中間她又爬起來把障礙物移開,這才傻嘻嘻的撲上人家的大腿,舒舒服服的躺下去,根本忘記他受傷的事。

  袁畿不自覺溫柔的微笑,他不會知道自己看著亮亮的眼神有多性感,更不曉得自己從來沒有縱容過哪個女人躺上他的膝蓋。

  「呵呵,我喜歡你的大腿,肉肉的,好舒服。」說到這兒,她忍不住輕笑,她活到這一把歲數還沒有這麼色色的調戲過男人,想不到很有趣耶。

  「你可不能因為舒服就睡著了,你知道我手腳不方便,可沒辦法帶你回家。」

  「我還不能回去……」怎麼這樣的角度看袁畿……很不一樣啊,「爺爺要知道我喝酒,會先宰了我,然後罰我到祖先牌位前面去罰跪。」

  饒是這樣,她那迷迷糊糊的腦袋也分不出哪裡不同,花花的眼睛倒是轉了個圈瞧見袁畿不方便的那只手。

  她珍重的握住他的手,然後放在她滾燙緋紅的小臉上。「你又要辦公又要批公文的,這樣手的復原會不會受影響啊?」

  「你真的關心我……」他有些動容了。

  青少年的他跟她雖然有過片段的認識卻談不上交往,那時候的他太偏激、太狂戾,心中除了對媽媽滿滿的恨意跟對環境的憤世嫉俗,再也生不出多餘的想法,高中勉強畢業後,扶養他的外公突然撒手人寰更是讓他消沉了一段日子。

  那些空白的日子,他承認偶爾她不同于其他女生的直率模樣會像天際的雲飄過他靠不了岸的心靈。

  但是想法終究抵不過饑餓的肚皮。

  已經三度改嫁的媽媽自他小學時就放棄了他。

  那個貢獻出一隻精蟲讓他到人間來受難的爸爸更別提了,他是私生子,也許就連生下他的母親也搞不清楚自己是誰的種吧。

  而他,就夾在外婆的歎息跟外公的怒斥中活到高中。

  他應該滿足了不是,多少像他一樣境遇的孩子根本沒辦法完成學業。

  他一直記得外婆用皺幹的嘴唇告訴他,窮困的孩子要出頭地,惟一能依靠的就是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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