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吉食郡主 | 上頁 下頁
五七


  他說得風輕雲淡,王喜卻喜得嘴咧到腦後,馬車上有從瓦剌人手上搜刮來的寶貝,還有皇上揚言要收回去卻仍在的賞賜,樣樣都是千金難買、想都想不到的寶貝,爺居然說都要給他?

  他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敢置信。

  「這德性,這些是爺犒賞你這些年跟在爺身邊的辛勞,拿一拿趕緊回去看妻子跟孩子吧。」

  「謝謝爺!」王喜跪下,叩了個大大的頭,喜不自勝,連忙服侍東伏羲上馬車,吩咐車夫往東王府去。

  到了東王府,東伏羲一腳進了家門。

  東王妃在府裡等著,自從大軍進入城門,她就開始盼著,盼得脖子都長了,現在見到日夜想念的兒子,自然又驚又喜,眼淚怎麼也停不了。

  東王妃見他變得英明神武,身材偉岸修長,氣度昂藏,從一個還帶青澀的少年蛻變成充滿男子氣概的好男兒,心中的驕傲與自滿全寫在臉上。

  「爹還沒下衙嗎?」他問道。

  「快了,他知道你今天會到家,說了會提早下衙的。」她不停地噓寒問暖,想一股腦把這三年的母愛都彌補回來,對於丈夫未歸,倒不是那麼介意。

  「娘,您別急,我回來就不走了,皇上讓我到五城兵馬司去幹活,我思忖著每天還能回來陪您吃飯呢。」

  「怎麼會去那個地方?」她雖然是深宅婦人,可也知道五城兵馬司管的是全京的街道巷弄、犄角旮旯,接觸的人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土匪流氓、三教九流,想當然耳,身為一個母親,哪裡捨得兒子和一群粗人混在一起。

  但是她繼而一想,那些封賞都是虛的,她的心肝寶貝能平安回來才是重中之重,所以也就不糾結那一點了。

  「皇伯父本來要賜我國公爵位的,不過孩兒把這事推了。」吃了兩塊東王妃推到眼前的鹹糕點,東伏羲很認分地陪著她說話。

  三年不見,他知道自家娘親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他,隨他敷衍兩句帶過的,所以他把去面聖、得賞賜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不喜歡,咱們就不要。」東王妃一點遲疑也沒有,一心站在兒子這邊,只怕他指鹿為馬她可能也會點頭稱是。

  這有什麼辦法,東王府就一根獨苗,不向著他要向著誰?

  「娘最好了。」他笑著撒嬌,接著道:「既然不要爵位,我便要了其他的東西,我請皇伯父替我賜婚。」他說得天真自然。

  「我兒是該成親了。」東王妃倍感欣慰,兒子出去三年,果真長大懂事了。「你看上哪家的小姐了?告訴娘,娘也好替你去打探打探。」

  「我這輩子就喜歡一個人,是姑母家的阿娑。」

  東王妃怔忡了半晌,摸著兒子的手就那麼停在那裡。「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想不開?上京比她漂亮又明白事理的千金小姐多得是……娘還以為你去西北是想通了,怎麼說來說去還是她?」這是冤孽啊!

  看見兒子的快樂和喜悅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沖洗得乾乾淨淨,她還以為跟甯馨長公主府那家子可以再沒有任何關係,哪裡知道繞了一大圈,還是繞了回來,她這兒子就是個認死理的。

  「就算你喜歡她,怕也是來不及了,她都訂親了,聽說六月便要出閣。」她很不想潑兒子冷水,但是不潑他醒不了。

  「娘,您等著看吧,不用多久,那姓蕭的就會上姑父家退親。」

  東王妃眼皮開始瘋狂地跳個沒完,她顫著手指拍了東伏羲一下,「為什麼?難道……你做了什麼?」

  自己的兒子對阿娑有多看重,她心裡跟明鏡似的,阿娑在上京的一舉一動,或許在西北的他比自己還要清楚,阿娑相看人家這麼大的事,他哪可能不知道。

  「我能做什麼?」他裝傻。

  她看著他那雙無辜的大眼,打消了那想法,心道:她的羲兒遠在西北,鞭長莫及,就算想做點什麼,應該也是無法。

  她轉而問:「羲兒,你就非要她不可嗎?」東伏羲把毛茸茸的腦袋擱到他娘肩上,說之以理,動之以情,「娘,您知道我從小就想她一個,沒有她,我就覺得人生少了什麼,飯吃著也不香,您跟爹也是吧?要是少了彼此,您也不會開心的,對吧見兒子這麼太了還跟她撒嬌,東王妃心底那點不樂意登時煙消雲散,她說服不了他,乾脆把球扔給丈夫,「這是大事,等你爹回來,讓娘跟他商量商量吧。」

  東伏羲也不問他娘要跟爹商量什麼,畢竟皇上最大,皇上答應要賜婚,他就沒什麼好擔憂的了。

  他高高興興地回院子去梳洗整理,本想把這好消息告訴舒婆娑,哪裡知道一沾到枕頭便睡著了。

  這也難怪,昨日他率領大軍回京,護送范謝將軍的屍骨回來,百姓們來道歡迎,舉國歡騰不說,皇上的宮宴上,權臣們的熱情他能推的就推,不能推的只能黃湯下肚,他雖然酒量不差,但這麼喝也受不了,今日一大早上朝,頭就不是很舒服,好不容易回到熟悉的地方,不知不覺就睡了個天昏地暗。

  他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全上京姑娘們的愛慕對象,也是夫婿的第一人選,整個上京都流傳著他的英勇事蹟,官媒在他還沒回到東王府之前就已經來了好幾撥。

  是夜,東王爺下衙回來,東王妃好不容易等著了人,一五一十地把兒子自作主張的婚事給說了一遍。

  東王爺久久沒說話,那孽子今天在朝堂上的事早已經傳得佛沸揚揚,害他在羽林軍一直被同僚們調侃。

  東王妃用手肘頂他,「你倒是說話啊!」他苦笑,「既然都請皇兄賜婚了,我們也只能替他籌辦婚事了,況且羲兒向來主意大過天,要是讓阿娑那孩子進門,能把他拴在家裡,也算功德一件。」

  東王妃揺頭,「希望這回不要再出什麼麼蛾子了。」

  為什麼別人的孩子成親都是順順當當的,她的兒子卻一波三折,費大把力氣從西北回來,卻把所有軍功全部換了賜婚,唉。

  「夫人多想了,皇妹如今就剩下阿娑這麼個女兒,為夫不相信還能生出什麼風波來。」

  「你忘了,阿娑那丫頭可是和工部尚書的小兒定了親的,再過不久就要入蕭家的門,羲兒鬧出這一出,要是皇上真的跟著昏了頭,下旨賜婚,這奪人妻子的名聲,不會招人非議?」

  「你覺得皇兄會在乎這個?」

  東王妃一想,這倒是,皇上看著好說話,其實胸中自有丘壑,要是擔心這、擔心那,怎麼作一個殺伐決斷的皇帝、顧全他的江山?

  「我看皇兄是瞧著羲兒可以為他所用,口頭上答應他荒謬的請求,實際上是想籠絡他。」以前皇兄或許是單純喜愛羲兒這個侄兒,偏疼了些,但西北一役,他應該也發現了羲兒是可造之材。

  既然是可造之材,有成為國之棟樑的可能,自然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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