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紅袖東家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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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弟弟,自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你可看到方才掌櫃差點掉下來的下巴」 「酒樓裡還少人手嗎?他的下巴真要掉了,讓夥計來掃一掃就是了。」西太尹差點噴笑。「我啊,說不過你,嫁了人,可怎麼看著還是莊重不起來?你這性子想來想去只有姐夫受得,旁人哪,沒門。」 「你這胳臂往外彎,靠攏到你姐夫那邊去了,還淨說他的好話……」她支著下巴斜睨他。「莫非,你們互通過什麼聲氣?」西太尹仍舊微笑。「天大冤枉,姐姐和姐夫還新婚燕爾呢,姐夫哪有時間見我?你別歪想,無論怎麼說我可是姐的弟弟,姐夫若是敢對你不好,我一定站你這邊,替你出氣!」要他靠邊站,他只有一個姐姐,唯一的血親,就算姐夫曾經對他有恩,可要有半點對不起姐姐,他照打不誤。 「這你不用擔心,他對我滿好的。」她眨眨眼,有些難以啟口,尤其還當著湛天動的面。 但說的是真心話。 這世間再也找不到像湛天動對她這麼好的男人了。 「那我就安心了。」 「你安什麼心?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我會照顧自己的。你擔心自己吧,要是有中意的姑娘,趕緊娶進門才是。」欸,居然反被倒打一耙。「我後天要啟程回去了,我這不是看顧不到你,不放心嗎?至於娶妻的事,再說吧。」他這姐姐膽大包天,只要認為是對的事,就義無反顧的去做,衝動雖容易壞事,可要不是她的大膽,他們姐弟又哪來的今天? 事情總有一體兩面,只希望她能在姐夫巨大羽翼的庇護下,一生都能平安順遂健康才湛天動豎起一隻手掌。 「兩位,菜都涼了,話不管飽的。」這是陽關三唱還是折柳相送?從江南到京城要是好風順水也就那些路程,又不是到老不相見,有必要這樣依依不捨嗎? 他腹誹得厲害,全然不承認自己的佔有欲可怕,見不得自己喜歡的小妻子與別人親熱且那個「別人」還算不上是別人。 「那就萬事拜託了!」 「不用你拜託,瀞兒是我的媳婦,我不照顧她,照顧誰?」湛天動負氣的說道,又扭頭面向光喝茶不吃飯的西太瀞,「這一桌都是你愛吃的菜,不吃東西只喝茶可不行,這些可都是太尹的心意。」西太尹瞅了眼他這新上任的姐夫,出自內心的發出微笑,他一直以為只有他知道姐姐喜歡的食物,原來這個已經取代他位置守護姐姐的男人也這般心細。 他好像真的可以放心了。 兩天后,西太尹啟程回京,西太瀞買了兩大馬車的江南名產,茶葉、瓷器、絲綢、錦緞、吃食讓他帶回去饋贈親友,要不是西太尹阻止,說京裡頭什麼沒有,她可能還會繼續買下去。 依依不捨把人送走,回過頭來,她的主婦生活正要開始。 因為沒有持家經驗,她昨晚忍著睡意,很好學的問了一隻吃飽饜足的獅子,他大爺倒是瀟灑一一「這內宅的事情我從不過問,你如今是當家主母了,想怎麼整治就怎麼整治,你覺得能用的人就留著,有什麼多餘心思的,就讓人牙子來帶走就結了。」瞧!那口氣多麼的大男人,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男人嘛,外面的諸事繁多,婚前,十天半個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哪來的工夫去插手後院的事?再說了,他的後院清清如水,小妾姨娘這些人都沒有,只要有人管他吃穿睡不成問題,他有什麼好過問的? 最近他能每天按時回來吃晚膳,多半還是因為他人在京城那段時間,間來無事,將淮安的漕幫總舵遷出,在揚州秦淮河大碼頭附近建了新總舵,方便他家裡、幫裡兩處進出的結果。 可儘管做好心理建設,當她天不亮就讓十九挖起床,梳洗打扮,就為了要理事時,她仍有微詞。她又不是皇帝的朝臣,每天要去應卯,有必要這麼早起嗎? 不過已經跟她混熟的丫頭們可不這麼想。 「大爺晨練後已經梳洗出門去了,吩咐說晚上會回來用膳。」十九放在肚子裡沒說的是??就算外頭下著雨,大爺都出門了,可大奶奶還在睡懶覺,這太說不過去了。 「唔。」 「……明管事都在二門的廳堂外面等了兩刻了。」本來還呆呆坐在床沿,任兩個丫頭折騰的人突然一下清醒了不少,「管事?哪個管事?」 「就娉婷姑娘啊。」十九挑好了衣服讓西太瀞點頭後,伺候著她穿上。 一旁的湯兒也麻利的給她挽上一個翻荷髻,在發端簪上碎金薔薇花鈿,又在額頭簪上一顆綠祖母蛋面墜,這些日子她也摸清楚這位大奶奶不愛太過繁複累贅的飾物,講求清爽簡單,若是在屋裡的時候,大多一根簪子就了事。 西太瀞來到廳堂,果然看見娉婷端端正正的坐在下首的太師椅上,屋外還有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候著。 縛婷看見西太瀞,很快起身,「娉婷給大奶奶請安。」德婷長相秀麗如春光,言語妥貼恭敬,談吐很有分寸,從來不拿自己的容貌來生事,西太瀞對她向來極有好感。 「讓你久候了。」 「哪裡,是奴婢應該的。」 「沒什麼應不應該,都怪我睡過頭。」西太瀞吐了下舌頭。 德婷清亮的眼裡閃過一抹笑意,她怎麼會以為一直以來認識的那個女子成為府裡的主母以後,個性會跟著改變呢?若是這樣,只能說是自己看走眼了。 「這是府中下人的名冊,還有這是府裡前半年的花銷賬冊,請大奶奶過目。」上繳管理冊子是她分內的事,莫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如果主子想把管家權收回去,那也是理所當然,她沒有二話。 「我待會兒慢慢看,過兩天還給你。」名冊大概順上一遍就可以了,她在府中住了那麼長的時日,這些人事,她不說都摸得通透,但少說也清楚個五、六分;賬冊是得看上一看的,並非她不信任娉婷,而是信任是一回事,自己心裡自有一本帳,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為大奶奶今天開始理事,所以奴婢命人把府中人全召集起來,如今都在廳堂外候著,大奶奶可要見見?」 「是該見見,讓他們都進來吧。」西太瀞的腦袋很清楚,她不會以為自己改變身分以後,那些原來和她平起平坐、稱兄道弟的人會立刻對她心服口服,但是這種事急不來,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不是? 所以,她還是需要在他們面前把話說白了,讓那些人明白自己的態度立場,才能服眾。 眾人魚貫的進門,幸好廳堂開闊,就算擠進滿滿當當的人,還算不上擁擠。採買、大小七八處廚房、馬廄、田莊管事、外院管事、灑掃清理粗使丫頭、針線二十幾個媳婦、護院、打雜、門房、賬房、回事處……看起來,人都齊了。 沒有人拿眼睛四下亂溜,也沒有人說話,不失秩序的一排排站好後,一個個垂首恭立眾人齊齊拜倒給西太瀞磕頭行禮請安。 這麼大的磕頭場面西太瀞鎮定如常,「大家一早辛苦了。」 「不敢,大奶奶折煞我們了。」幾位管事還有頭子齊聲道。 縛婷理家管事能力堅強,由此可見。 一直以來,她把二門內的人事安排得妥妥貼貼,即便府中沒有當家主母的時候,也沒有太多紛爭吵鬧。 這或許也是一種微妙的平衡,反正大家的地位都一樣,只有職位不同的分別,所以真的要計較,也就是你領了多少月錢、我領了多少賞錢這些小事。 但如果沒有一個處事明快的管理者,就算小事也有可能成為大事。 因此,不只有鋪子才需要人才,管理內宅也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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