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紅袖東家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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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的人是連府逃奴,憑證呢?」 那獵人掏出兩張畫像,一張是錦娘,也就是西太瀞的,一張是春水。 畫像上的人和西太瀞竟有八分相似,以畫認人,他們又那麼倒黴撞上人家槍口,人家還認不出來就是個蠢的了,蠢人是當不起賞金獵人的。 看著那兩張極度相似的畫像,湛天動語氣冷沉。「她是我湛府的下人,兩位認錯人「湛爺,您這是空口說白話,她明明就是個姑娘家,而且一見我們兄弟就跑,這是擺明著心裡有鬼。」人就要到手,沒有退讓的道理,就算心裡再沒底氣也不能退步。 「兩位把他傷成這樣,他不逃,是蠢貨嗎?我湛府不養蠢貨。」湛天動的聲音驀然凜冽到沒有溫度。 「總而言之,請湛爺高抬貴手,不管她是小廝還是姑娘,讓我兄弟將人帶回交差,屆時,如果不是我們要的人,我兄弟二人一定負責將人完璧歸趙。」獵人面色客氣,也表明不達成目的,誓不放手的意思。 「西太瀞,過來。」湛天動也不回頭。 她驚跳,這是要她做什麼?不會要她當眾驗明正身吧?他若真的當眾要她脫衣服,她不如跳河算了! 「告訴這兩位,你是姑娘還是男人?」 「既然是男子為什麼要扮成女子?」從事發至今,他已經被繞暈頭,現下要他去想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他一時還真想不起來。 「我有這種喜好不行嗎?」西太瀞已經氣到口不擇言,挖坑自己往裡跳的地步了。她的話震撼全場,尤其以湛天動為甚,震驚、惶恐、不信,還有更多更多……不必這樣看她,她自己都不相信了,這麼污蔑自己,她就快樂嗎?她撇嘴,對自己的火上加油非常鄙視。 湛天動艱困的轉頭,「想要人,叫連朝塵自己來揚州和我說。」 「要不,讓我們給這位小兄弟驗明一下正身,他要真是男人,我們沒有第二句話,馬上離開淮安。」湛天動輕笑,那笑裡殺氣盈然。「兩位無故毆打我湛府家丁,這筆賬我還沒算,竟然還想得寸進尺?!罷了!各留下一條膀子再走!」湛天動已經不耐煩與他們糾纏,他還有讓他更冒火的事情要處理。 「你——」賞金獵人駭然,全身蓄勢待發,準備一拼。 「大當家的,這件事就算了,可以嗎?」西太瀞見湛天動殺氣騰騰,小心的來求情。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他出口便是責備,就當她是自己人,語氣裡的霸道理所當然。 反正他罵她也不是只有這一回,「所謂兩國相爭,不斬來使,賣我一回面子,這兩位應該都靠雙手吃飯,要少了一條胳臂,還挺麻煩的。」 湛天動看著她真摯的眼,還有扯著他衣袍一角的小手,心跳有些不穩定。「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妄想替別人求情?迂腐!」 也不想想這禍誰闖的,還有臉皮說這些?識相的就該遠遠避開,免遭池魚之殃才對。 「我沒求過你什麼,就這一次不成嗎?」為了不掃他的面子,她踮起腳小小聲的說。 這讓湛天動想起,這小子第一次求老二,為的是要救他義妹,這回求自己,為的卻是兩個不相干的、還想抓他回去領賞的男人,心腸這麼軟,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那兩個賞金獵人也詫異,本來已經打算一搏,沒想到運氣這麼好,那個在他們手下吃了苦頭的小姑娘回過頭來居然替他們哥兒倆說情,他們在刀口舔血過生活,從來沒見過這種心善的,眼神不由得迷惘了。 最後,兩人全須全尾的走了。 湛天動轉向朱璋,感覺衣上那只小手縮回去了,茫然間有股失落,但立即對自己不該有的想法一陣心浮氣躁。 同樣是男人,他為什麼會把持不住?難道因為太久沒有女人近身了? 「我有家務要處理,改天再聚。」 「你又沒有家眷,哪來的家務?如果說是幫務我還能理解。」朱璋不買賬。 「你去京裡,也沒知會我一聲又走了,我厚著臉皮追上來,一頓飯就想充數了嗎?」 論譎的是從來不買他帳的這位湛大當家,卻在片刻前買了那位小姑娘的賬,這裡面肯定有戲。無聊的京城,無聊的政客,無聊的送往迎來,他來揚州,是來對了。 「飯吃了,酒也喝了,你你想怎樣?」湛天動沒好氣。 「我還想說搭大當家的順風船到揚州。」 「你的官船就在運河旁,搭什麼順風船?」吃飽了沒事做! 「知道了,」身分貴不可言的朱璋絲毫不以為忤,風度翩翩的道別。「我先去揚州等你……小姑娘,再見了。」也不忘和西太瀞道別。 西太瀞欠身福了下,「公子慢走。」 她的目光太寧靜,明明是見到男子便該羞澀的姑娘,卻沒有一般女子見到美男子會有的羞意,這讓朱璋有些意外。 朱璋一走,那些樂伎也跟著散了,美如天仙的侍女們也隨著他身後離開,水榭一下隻剩三個人。 湛天動沒好氣的也舉步就走。 人家稱呼這小子「姑娘」,他就用姑娘的禮節來對應,要男子裝扮的時候,又作揖又抱拳?會被他氣死! 他一走,水護衛對西太瀞投以同情的一眼,但也只能尾隨著自家主子。她見狀,慢吞吞跟上。 受那鐵膽一擊,她內腑頗受震盪,加上一路狂奔,氣血本來就紊亂,要不是方才有那麼;些些喘息時間,大概早就不省人事了。可儘管如此,還是遠遠不夠,人一走動,眼前立即一片發黑,掉了鞋的腳底也傳來一陣陣剌痛,她低頭一看,果然,白襪和腳皮已經磨破,想跟上湛天動的腳步,霎時變得像登天一樣難。 跟不上?好吧,反正她也知道船泊在哪裡,可是春水還等著她去接……「你還蘑菇個什麼?快跟上!」湛天動忍無可忍的回頭喊了聲,卻發現她落後不只一大截,看起來舉步維艱。 「別叫、別叫,我就跟上了。」她的聲音小得像貓叫,管他聽不聽得到。這人就不能心存一點點體貼,非得大吼大叫才叫威嚴嗎? 平常一棒子都打不出一個字的人,今兒個話特多,看起來真的火大了,而那個惹他發怒的就是她。 西太瀞一面腹誹一面懊悔,惹熊惹虎都好,為什麼要惹上湛大當家?但也是她走運,今天遇上的是他,才能全身而退,這讓她想起一以來忽略掉的事情,那就是要遮蔭,得找大樹,要找靠山,就得找一座最大的靠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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