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紅裙娃娃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娃娃?」

  「我聽爸爸說你找我?」那冷淡很清楚很明白,一字一句,讓人沒有半點想像空間。

  「你想家為什麼不說一聲,一個人跑回來?」

  「沒有什麼好說的。」

  溥敘鵬表情一呆,像被人摑了一個巴掌。

  「娃娃,我大概太累了,腦袋不清楚,你講話,我不大聽得懂。」

  她沒有溫度的眼睛有了狠色。「有什麼好不清楚的,我們分手,分手懂嗎?要不要我說得更明白!」

  他不能呼吸,面色青筍筍。「我不接受。」

  「好,你不接受,那我沒什麼話要說的了。」說完她想把門關上,然而溥敘鵬一隻腳踏在門框上不肯讓步。

  範紫今握著門板的手在抖,「你到底想怎樣?」

  「說明白、講清楚。」要不然,他不會死心。

  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心臟有種針剠著,硬生生自己要捏爆它的痛苦。「我是千金大小姐,我厭倦跟你這窮小子的愛情遊戲了。」

  「你再說一遍,」他茫然,酒窩寫滿了困惑,好像範紫今說的是外星人的語言。

  天氣明明很好,萬里無雲,怎她嘴巴說出來的話卻像轟隆巨響,敲得他什麼都聽不清楚呢?

  「我這樣說夠清楚了。」

  溥敘鵬看著她依舊無瑕的臉,卻覺得她陌生至極。

  那種山窮水盡的心情痛徹心扉。

  「娃娃?」

  「以後請你不要這樣叫我,我怕別人誤會。」

  「好,你狠!我總算認清你了!」他咬牙,牙齦流出血來卻絲毫不覺得異樣。

  他顛顛倒倒的走了。

  範紫今看著他的身影不見,手摸著被痛楚啃噬的心臟,深沉的絕望,將她打進了地獄深淵。

  是的,有他在的地方是永恆國度,然而失去他的所在是她未來將棲身的地獄深淵。

  客廳的桌上仍舊擺著一包栗子。

  可是早沒了溫度。

  第八章

  她討厭冬天。

  也不知道打何時養成的感覺。

  天氣轉冷,樹葉枯黃,街上毛衣、長靴、圍巾出籠的時候,她就會開始不舒服。

  像今天,聖誕前夕,滿坑滿谷的歡樂氣氛鑲在大街小巷的店面,百貨公司,電視螢幕放送,所有的氯圍都在告訴大家要黑皮、黑皮、黑皮。

  然而,她兩天前開始在痛的牙到了今天怎麼都忍不住了,鹽水,牙膏,什麼想得出來能止痛的辦法通通無效。

  更嚴重的,早上豆漿也喝不下去,全麥土司的邊一碰到牙,差點要了小命。

  於是,她只能臨時在電話簿上面找到一家看起來可靠的牙醫掛號看診。

  冷酷的牙醫只瞧了瞧就說嚴重的智齒周圍發炎,要拔牙。

  「我回去考慮。」不能緩刑嗎?

  「最好立刻拔除,牙齦的周圍都潰瘍了,很嚴重。」即使牙醫帶著口罩,她怎麼都覺得他不懷好意。

  「我……真的……還……要……想想……」她連口齒都不清了。講話要牽動神經,她只有一個~~痛~~的感覺。

  「這位小姐,我真好奇,你牙痛成這樣,是怎麼忍的?」牙醫雙手一攤。

  簡直跟自己的牙過不去。

  「哪有……也就……這兩天……」而已。

  看她托著腮講話都有困難,頑劣啊。

  「拔。」

  她痛得眼淚又快掉下來。可是在這麼酷的牙醫面前掉眼淚會很襖。

  「Miss張,給我麻醉劑。」他已經在喊助理小姐。

  嗚嗚嗚嗚……被逼上梁山。

  於是,就成了現在這樣子,咬著一塊棉球,臉鼓腮腮的,醜極了的走出牙醫所。

  她明天有一個臨時約在臺北的客戶要見,一個婚禮要參加,她碰碰腫起來的地方,抽氣~~吱,麻,這樣子怎麼見人?

  牙醫門口本來說好要來接她的人還不見蹤影,同時間,手機卻響了起來~~

  「喂,是我。」手機那方的人像是知道她講話不方便,很快的起頭。「我塞車,大概還要二十分鐘才會到。」

  「沒關係,我自己搭車回去。」

  「別,我立刻就到了。」

  「你別急,我到附近逛一逛好了。」她不需要別人把她當作搪瓷娃娃的愛護,不過都沒有人理解她的想法。

  她懶的解釋太多,大家喜歡這麼待她,就這麼吧。

  皆大歡喜。

  掛了電話,她把手機收到隨身包包裡面,開始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還不到中午時分,店家跟百貨公司卻早早開門,也有那種二十四小時都熙來人往的店面,放眼望去,什麼都新鮮,什麼都有趣。

  才幾年時間,她已經跟不上時代的脈動,落伍得很了。

  其實也難怪。

  有兩年的時間她一動也不能動的躺在醫院,那是與世隔絕的日子,有一度,以為會活不下去。

  兩年後,移植的器官不再排斥,她回到了人群中,花了六年的時間拿到學位,接下來,父親病了需要靜養,她責無旁貸的接下了他的帝國事業。

  父親為他是事業打下很好的基礎,傍著她的是許多忠心耿耿的老臣,她得天獨厚沒有在派系的爭鬥中花費太多心力。

  但是,掌握一個事業集團談何容易,更何況範氏事業遍及海內外,歲月倥聰,想不到一晃眼,流年偷換,十一年過去了。

  轉眼,都快到她三十歲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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