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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然後就是祭祖了。

  但尷尬就尷尬在這,雖然孫崇虎人前人後的喊她娘,孫上隴也我妻、我妻的叫個沒完,可是申浣浣壓根還沒過門。

  見她一古腦的往後退想退離祠堂,孫崇虎把她拉過來,「娘,你也來跟爺爺奶奶還有曾爺爺奶奶說說話,我想他們很想認識你呢。」

  鬼靈精怪的又知道了?申浣浣讓兒子領受了她一個眼神。

  他吐了舌,躲到他爹身後。「……我不能,我是外人,要是給你爹娘上香,他們地下有知會生氣的。」

  「不會,你可是他們盼了很久的媳婦,你給他們上香,他們有什麼不樂意的?還是你心裡沒有我?」孫上隴靠過來,知道她的彆扭。

  他用這話來堵她,她只好妥協,乖乖接過香,行了禮。

  上過香,一家三口閒庭漫步。

  「我原來打算年前把我們的婚事給辦了,俗話不是說,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年,可是那些生死與共的兄弟們不肯。」

  這是什麼說法,他娶妻要別人同意嗎?

  孫上隴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想娶你進門,想得要命,想到夜裡總是輾轉難眠,想到人家都有老婆可以抱著睡,我卻孤家寡人,實在不好受。」

  「你這些話是從哪個戲本子上抄下來的?」他實在不像那種滿嘴塗蜜的人,心想近朱則赤,一定是在農場時,天天聽她說白話本裡書生跟小姐的故事被污染了。

  她哪知道自從把她找回來以後,孫上隴經常手腳發涼的生怕她又出什麼岔子,一天不把她娶入門,一天不安心。

  「我句句肺腑之言……」

  「孩子在這裡,你不要胡說!」虎兒就眯著眼睛在聽他們說話,這些話兒童不宜。

  「虎兒,你去替你梅嬤嬤收拾,爹有話要跟你娘說。」

  「知道了。」這回他沒有非要賴著他娘不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乖巧得很,不過走了兩步路他又不安的回頭。「爹,這回你可別又把娘弄丟了,我對你好不放心呢。」

  「……我知道了。」孫上隴額上青筋跳了兩跳。

  院子角落老幹橫斜的梅樹冒出點點花苞,申浣浣站在下頭,忽然就飄下好幾朵早熟的花,她捧在手心裡,聞著梅花的清香,不禁陶然。

  「戰事過後,你不見了,我也無心戀棧攝政王的位置,弟兄們想返鄉的紛紛求去,我知道沒有人喜歡打仗,會投軍都是不得已,於是我盡己所能的給了大家優厚的退俸,希望他們光榮回鄉後安居樂業。

  「這幾年兄弟們不時有消息傳來,開枝散葉了,有的從了商,變成富商,大家都過得不錯。我籌備婚事的事情一傳開,他們說你的喜酒他們一定要喝到,偏又卡著年關要我再候著,我這麼做,你不會生氣吧?」申浣浣大概可以想見自己的婚事會變成耍猴戲般的被大家圍著看,但是聽孫上隴提到自己那些兄弟時的看重,心想:能在戰場上生死與共的同袍,應該也跟親人沒什麼兩樣吧?

  她就當自己要嫁入一個大家庭好了。

  「聽你說了那麼多,我不見見他們還真說不過去。」

  孫上隴聞言,眼裡湧上無邊喜悅。他的浣兒一直是那麼貼心溫柔。

  「我有東西要給你。」

  「紅包嗎?」

  「你腦袋裡就只有紅包?」

  這有什麼不對嗎?

  忽地,她覺得兩人靠得太近,她彷佛能聽見他擂鼓般的心跳。

  她心中一蕩,熱意沿著耳根一路鋪開。他的手扳住她,尋著她的嘴輕輕的咬了下去,這一咬,一股酥麻立刻傳遍她的四肢百骸,心底貓撓似的,讓她雙手圈過他頸項,也咬了他。起起落落的鞭炮聲淡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

  後來申浣浣當然拿到了大紅包,不過隨手都進了孫崇虎的口袋。

  都說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嘛。

  孫上隴說要給她的東西,就是如今壓著她如雲青絲的九龍九鳳金冠,每一龍鳳尾上皆綴滿明珠翡翠,腦後點翠滴在脖鬢。

  那天在城裡他離開她半晌,為的就是要去接這頂御賜金冠。

  他為她試戴這項金冠時正色說道:「我沒能給你火鳳國皇后的位置,可是在我心裡,只有你才是我的浣後。」

  「你知道我從來沒想過這種虛名。」她根本不以為意。

  「可是我想給名份、給將來的人,從頭到尾就只有你一個。」他是拐著彎,要從她嘴裡套情話嗎?她臉紅了紅,一番在喉嚨滾了三滾的話,就這麼從唇間溜了出來!「如果你不嫌我現在才開始愛你有點晚,那麼我想朝朝暮暮都與你在一起。」

  他吻了她。

  大婚這天,老天爺很賞臉,早開的春桃爬滿枝頭,桃香彌漫,全城是桃色。袞山城擠滿了湊熱鬧的人潮,攜老扶幼,妻子兒子女兒,帶著白髮蒼蒼的老爹娘來叩恩,每個人面貌都教歲月改了些,但骨子裡仍是當年鐵錚錚的漢子。

  鬧洞房時,這些漢子差點把新房的門坎踩塌,讓伴娘翻臉。

  那些喝得酒酣耳熱的兄弟們,每個人都能說出一篇她的糗事來。

  什麼把大鍋飯煮成鍋巴,替將士們洗衣洗到大內褲,竟然把它們放水流,害那一班兵有好幾個月都沒有內褲穿,有一次她跟大家偷偷去喝酒結果吐得一塌糊塗,吐了也就算了,竟然吐在大將軍的帳篷裡,事情鬧大了,那天跟她一起渴酒的人全部吃了罰……

  新房不成新房,裡面塞滿了一屋子的男人。有這麼、這麼多的人愛她,申浣浣淚眼盈眶。在屋外看著的司徒雲潤面色複雜,喝下一杯喜酒,最終化為一片平靜。

  「繞了一大圈,還是終成眷屬了。」善舞舉了舉杯。

  「乾爹!」孫崇虎一跳跳進司徒雲潤懷裡。

  「小虎兒長大了,乾爹快要抱不動你了。」

  「乾爹一星半點都不老,在虎兒心目中,你永遠是最英俊瀟灑的那個。」

  「咳,那我呢?」善舞吃醋了。

  「娘……」還沒學會八面玲瓏的兒子向娘求救了。

  「今天可是你爹娘的好日子,我這乾爹只好再充當一次奶娘了。」把杯子扔給善舞,司徒雲潤扛起胖小子轉身離開了新房。

  施幼青還有聞人紂也來了,夫妻倆知情識趣,也不跟著眾人去打擾那對看起來今晚別想要洞房,春宵無望的鴛鴦鳥。

  「這袞山城不錯,相公,我們不如多住幾天?」

  「娘子說得是,也許可以跟新郎官順便做幾單生意。」果然是商王,算盤敲來敲去敲得可精了。

  「那咱們喝酒去?」

  「要多喝幾杯,一趟路這麼遠,得喝個夠本。」

  枝杆嫩梢中有喜鵲登枝,喜了、喜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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