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浣後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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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笑大哥現實吧?所有來提親的人裡面就數她的條件最優厚,我們要勤王的確需要她那份嫁妝。」對於浣浣他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也沒有不能說的。 「對不起,浣兒幫不上大哥的忙,我沒有嫁妝好讓大哥買糧草。」她很自責,別說嫁妝,這麼多年她的吃穿用度都還是靠大哥給的,身上什麼積蓄也無。 「傻丫頭,說這是什麼話,難道你就是因為公主來而不高興?」 她不會以為他若是娶妻後就會冷落了她,對她不好了吧? 「她是大哥重要的客人,我有什麼好不高興的?」如果躲在窗戶下偷聽也算的話,那就是吧。 「大哥就知道你明理。」 「大哥,你都沒感覺浣兒長大了嗎?」明明他跟公主也沒說上什麼話,就已經動了心念要把人娶進門,大哥心裡眼裡只有國家吧?! 「浣浣今年有二十了吧?是我疏忽,這些年一直打仗,竟然把你的終身也賠了進去。」 不得不感歎時光飛逝,當年一個奶娃子,如今已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這叫有女初長成嗎? 不對、不對。 要她這年紀許多姑娘都已嫁人,也許還當了娘親,屁小孩滿地滾了,她卻連個許婚的對象也沒有。 她懂軍略,這些年在自己帳下領了軍職,小役戰功不少。 她是大將軍的妹妹,這層關係,只要是他的部屬沒有人不知道。她大可不用做那些粗活,可是軍情告急的時候,她領著所有軍士家眷替傷兵洗衣燒飯,好讓夥頭軍也能上陣殺敵。一個灶十人飯,他的賬下有上千的灶,她要煮多少飯、生多少火? 冬日裡,軍士將卒一個小隊換下要洗滌的衣褲鞋襪就有小山堆那麼高,她常常洗到直不起腰。 出門在外,爬山涉水,士兵的衣物少有完整的,她要縫要補,雙手坑坑疤疤。 嚴冬來臨,她又帶頭給大家縫冬衣,棉絮一層又一層的鋪,從加厚的底衫到夾襖、厚實大衣,一樣不缺。 至於親手為他做的軟甲他起初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直到有一天見到有人吃味的跑去找她,要她比照給他做軟甲的布料也做一件。 他不動聲色,回去把自己每天不離身的軟甲脫下來看,這才發現她親手做的貼身軟甲裡三層外三層都縫上了油透紗帛、絲棉,最後用素色綿綺縫了個仔仔細細。 兵士們穿在身上的鎖子甲,經常因為碰撞弄得渾身是傷,他卻全然沒有這層隱憂。年復一年,她變成他們的一份子,成了孫營中不可或少的幫手。她跟著他由袞州到塹河,又從塹河到慕蘭州,再從慕蘭州翻過上神山回到了袞州。 跋山涉水,餐風露宿,一點優待也沒有,五年彈指過去。 女人的一輩子有多長?她的花樣年華都耗在上頭了! 孫上隴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心有繭,那是長年握劍的成果,那分明的骨節、暴凸的青筋,和尋常女子的優美纖細天差地遠。 她做不來繡花,繡線會因為粗糙的手勾起毛邊,她不會打掃,因為常把掃帚當劍來使……孫上隴很遲鈍的發現,他只認識身在軍營裡的申浣浣,早忘記在家時候的她是什麼模樣。 浣浣會義無反顧的從軍,到底是為了什麼? 沒有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喜歡跟一堆臭男人混的。 她幽怨的看著他,又過了半晌才說道:「你答應要等我長大的。」原來男人不會把小孩的話當真。 她期盼的眼,讓他沒想明白的心磕瞪了下。她可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啊。 「浣兒……」 「我不想嫁人,就算要嫁,對象也只有一人。」她心酸的呢喃。 「大哥不知道你有心儀的對象。」好酸的感覺,為什麼? 申浣浣深吸口氣,表明心跡,「大哥,浣兒要嫁的人只有你。」 他心中酸意霎時退去,讓他面上一松的笑了出來,「你這丫頭,尋我開心,兄妹怎麼結親?」 「大哥對我連一點點男女之間的感情都沒有嗎?」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大哥的……也許是她用小胳膊抱住他脖子,小腿把他當人肉墊子的時候……也許是夜裡怕她惡夢連連,他陪著她睡的時候……然後,他就進到了心裡,再也抹不去了。 她真的很喜歡他。她在等。 眉目雋朗的他眼中有許多情緒,交雜繁複,他望得她背脊發涼,可就是沒有她想聽的—— 「你是我珍貴的家人,」孫上隴仔細措詞。「浣兒,你還小,不懂得男女的感情是怎麼回事,你一定是把對親人的感情當作了男女之愛,京城裡有數不清的青年才俊,等我們打回去,大哥一定替你找一個最頂尖的男人,讓他給你幸福。」 她的心在這瞬間裂開。 她嘗到了傷心的滋味。 「你對我那麼好,把我當心頭肉的照顧著,現在卻說只當我是個妹妹?」她的聲音響在耳邊卻又覺得好遙遠。 原來,他對她的好都無關男女情愛嗎? 「當妹妹不好嗎?還是你覺得大哥對你不夠好?」 她搖頭。「我只想當大哥的新娘子。」 「浣兒,別傻了,我們一天是兄妹,一世都是。」他蹙眉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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