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姑娘不是賠錢貨 | 上頁 下頁
一二


  §第四章 賣香方賺錢

  一間看起來不怎麼樣的土坯房,一家三口忙了兩天,總算安頓下來。

  煙氏一早熬了紅薯粥,氽燙了山上摘來的蕨菜,配上鄰居送來的鹹菜,對付過一頓,這才將盛光耀買來的幾尺布料攤開,剪裁出被面需要的長度,留好縫份,開始飛針走線。

  盛光耀則蹲在前院查看他昨日花了一整天,用盡吃奶力氣拉回來的漂流木,準備用來搭張床和做兩個放衣服的木櫃,到時閨女房間擺上一個,他和妻子的房間也放上一個。

  拉回來的樹墩子去了腐朽的部分,還要曬個十幾天才能搬進屋裡去,如果木料夠用的話,也許可以再做兩把椅子,要不然家裡連個吃飯可坐的椅子都沒有,蹲著吃飯不象話。

  他想著溪邊還有不少的木料,往後多去撿幾回,曬乾了的木枝可以當柴火燒,粗點的也許還能給廚房做個木架子,擺放鹽和佐料什麼的,既然做了木架子,那放隔夜菜的菜櫥子也考慮一下……得了得了,他還是先把墨娘急著要的東西做出來吧。

  他半輩子都被人叫掌櫃的,做木工實在是心裡沒底,但是看著妻女期待的眼光,說什麼也只能硬著頭皮幹了,他也真心不想再打地鋪了。

  而盛踏雪吃完早飯,帶上裝了水的竹筒,提起籃子準備上山摘野菜、撿柴火,小切村雖然不靠深山老林,但是山坳間多得是種類繁多的野菜。

  這兩天她沒少看鄰居的嬸子、媳婦手拿提籃或是背簍,摘得滿滿的山野菜回來,所以她一出家門,繞過矮灌木叢、一大片野生的紅藍花,循著小徑上了山坳。

  顯然山腳下的野菜全沒逃過那些媳婦們的手,所以她選擇走上獵人們才走的小道。

  春夏交接的時節林子間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清涼許多,她越往裡走忍不住摩挲了幾下臂膀。獵道旁的石縫間野菜隨處可見,蹲著身子像螃蟹似移動的她摘了不少灰灰菜和蕨葉,渴了才停下來喝口水,看看被樹蔭半遮蔽的藍天,再繼續奮鬥。

  她的收穫頗豐,除了野菜,還在樹洞裡發現應該是去年讓松鼠藏起,卻忘記要回來找的栗子、榛果,也采了不少蘑菇。

  蘑菇是好東西,若是撿得多了,曬乾了冬天也能當飯吃。

  她努力的摘取,直到腿實在太酸了才一屁股乾脆坐到地上,突然一股好聞的味道隱隱約約的鑽進她的鼻子。

  她轉頭看去,竟是一大片的野生茉莉和桂花樹,桂花如今還不到綻放季節,倒是又白又香的茉莉一簇簇,中間還夾雜幾株粉色的,密密匝匝,看起來就像剛下過一場春雪。

  她想到昨夜她娘坐在床上就著燭光,皺著眉頭數錢的模樣,感歎著也不過幾天,六兩銀子已經花得剩下不到二兩,如此他們一家還能撐多久呢?

  一個家從無到有,就算已經節省到不能再節省,花錢依然如流水。

  回到房間她倒出荷包裡全部的錢,不由得乾笑,只有五百文,也就是半吊錢,半吊錢能做什麼?

  他們家的問題在於沒田沒地沒活幹,只出不進的日子,撐不了多久。

  看著眼前一片「白雪」,她心思一動——

  上輩子她因為被父母丟棄,在普濟善堂裡長大,等長到六七歲後,要幫帶年紀小的小孩,要幫洗衣、幫煮食,一年四季沒一天稍停,後來偶遇一個香販婆子,因為她實在不想再這樣下去,便跟著那香販婆子離開了。

  那香販婆子是個脾氣怪異孤僻的,對她不是打便是罵,但的確有一手制香的手藝。

  香方是手藝人的飯碗,自然把在手裡、爛在心裡,不告訴旁人,香販婆子只是把她當奴隸差使,順香販婆子的意便好,要不順她的意,便是百般折磨。她跟著她好幾年,是後來香販婆子喝酒與人發生齟齬,被幾個大漢當街推倒在地,撞死在路邊,否則不知道自己還要熬多久才能出頭天。

  那香販婆子死後什麼都沒有留下,就只有一個她平日不讓人碰的木盒子,她撬開了鎖,裡頭是十幾張髒髒的紙,而憑著那十幾張秘制香料的香方和她不算差的天分,靠著自己的雙手,終於過上幾年滋潤的日子。

  後來碰上了奚榮,被他文人清雋的樣貌吸引,一頭栽進他編織的情網裡,還以為自己終身有靠,沒想到,等著她的卻是背棄和死亡。

  現在能重活一世,她打心裡珍惜這難能可貴的機緣和不完美的家人,因為她自己也不完美,她希望憑藉自己的雙手,不需要混得風生水起,只要讓家人和自己能過上閒適平淡安穩的日子便足矣。

  有了銀子,去到哪裡腰杆都是直的,沒有銀子傍身,人人當你是落水狗,隨便誰也能踢你一腳。人都習慣性的欺善怕惡、趨炎附勢,這是生而為人的劣根性,唯有讓自己強盛起來,盛府的人才不敢再欺上門來。

  那些香方在她腦子記得牢牢的,眼前這些茉莉可以拿來做頭油、冬天潤唇的口脂、花露水……

  世上香料上百種,過分依賴可凸顯氣味的香料,那香便只能淪為下等,只有用最單純的材料熏出最天然的香氣,才是王道。

  她摘了許多茉莉,小心翼翼的用頭巾包起來再放進籃子裡,又撿了一枝被風雨刮倒在地上的榆木,這也是好東西,只是籃子實在裝不下了,她決定明兒個再上來時得換個大的背蔞才行。

  右手提著滿滿一籃子的東西,左手拖著一段木頭,一邊走一邊抱怨自己這小身板,就手上這些東西也得走一段路歇半刻鐘,實在太不濟事了。

  只是家裡頭那不見半點油鹽的糙餅子和野菜,她光想胃裡頭都泛酸。

  她爹吃不慣,還摔了碗筷,也是,他從小在盛府長大,就算是個不被待見的庶子,仍舊吃得飽、穿得暖,野菜這種窮人家吃的東西,怎麼咽得下去?

  她娘雖然沒說什麼,但看得出來是硬吞。

  至於她,上輩子在善堂裡,都靠一些善人施捨才有得吃,養成她只要有食物,都會珍惜的把它吃乾淨,後來跟著香販婆子也常常有一頓沒一頓的,還是賺了錢的那幾年才能想吃什麼就去買點來吃,接著她嫁人了,一開始還是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他們一家三口,看著似乎她是最能吃苦的那個……呃,為什麼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難道她兩輩子都得把吃苦耐勞當成老天考驗她的試煉?她也想好逸惡勞,過一把享受虛榮奢侈的生活呀!

  好不好?能不能?成不成?天老爺……

  阜鎮客棧寧謐的小院。

  公子有幾個朋友,溫故自認比公子還清楚,這會兒居然有個「故人」在這偏僻的小鎮,他不是很相信,可公子開口了。

  因此,這故人不只讓溫故查得一清二楚,也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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