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非娶不可 | 上頁 下頁


  「收成的穀子只能放在倉庫裡發芽、受潮,一整年的辛苦等於完全白費了,難怪大哥不舒服。」

  顏如玉可不這麼想。「說來說去,這些還不都是伯父跟伯母害的,他們重男輕女教出只會在家裡作威作福,一出門什麼交際能力都沒有的笨蛋來。」

  連她都知道這陶步荷活該沒藥救,最先是被爹娘教導著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現在爹娘沒了,又被大哥洗腦洗得很乾淨,把他的話奉為圭臬,每天做牛做馬毫無怨言,如今陶向淵捅出這麼大紕漏來,以為裝死就會有人出面替他收拾了嗎?

  「噓!」陶步荷把食指放在唇上,因為她聽見房間裡面翻身的聲音了。

  果然裡面馬上傳出叫喚聲。

  「我進去看看大哥要什麼,廚房有做好的飯你去喊小雒來吃。」

  「嗯,知道了。」

  陶步荷推門進屋,看見本來有氣無力的陶向淵一反常態的倚在床板上,雙眼發亮。

  她腳步遲疑。這反常的模樣通常都不會有好事,她不禁發毛……

  太陽每天上上下下,每天都會天黑,沒什麼了不起。

  不過天黑後,隻身一人待在這座幽幽林子就不好玩了。

  真要說,她也不是來玩的。

  大哥要她來找水源地,說是他們從此不繳水稅了!

  這是違法的事情耶。

  水碾米廠設不設得成還是個問題又異想天開,這種吃力不討好又違法的事情,她大哥卻像吃了秤坨鐵了心的要蠻幹。

  以她一個女人家沒見地又缺乏知識的小腦袋來看,簡直……簡直無聊透頂!

  大哥堅持要她來,就算一點頭緒也沒有,好,她水袋乾糧款一款也來了。

  無頭蒼蠅般的找了又找,她又累又餓,更悲慘的是,因為找得太過認真,迷路了。

  她活該受虐的,誰叫她那麼聽話。

  「有人嗎?」

  肯定是沒有,她叫心酸跟壯膽的。

  「有人嗎?」

  都清楚不會有人了,叫什麼叫啊!

  沒辦法,偌大的林子就她一個,不喊些什麼,她會哭。

  這林子在天色光亮時就樹蔭遮天、陰氣森森,天黑後伸手不見五指,無名的恐懼滋生,雙腿又癱得不聽使喚了。

  這光景,不會有人出來找她的。

  不能哭不能哭,就算哭也沒用。

  抹掉可疑的水氣,她抬起比石塊還要重的腿繼續往前邁進,當她轉過巨大的岩石塊,咦,是因為她今天累過頭,眼睛花了嗎?就在遠遠的地方有著亮光,而且那種亮度……是火堆!

  勇氣頓時從四肢百骸生了出來,有火,表示有人,有人,表示她有伴,有伴,都比山精鬼怪來得好。

  她橫跨過亂石堆,鼻子甚至還聞到烤肉的香氣。

  「好香。」

  不能怪她眼中只有食物,中午帶出來的面餅早就下肚,她眼光直直盯著串在竹叉上黃香肉嫩的山雞……應該是山雞肉吧?挑了個可以守著的位置坐了下來。

  這不會是無主失物吧?

  火堆燒得劈哩

  啦作響,可肉快要焦了耶。

  要是燒焦,不是很可惜嗎?

  浪費食物是會遭天打雷劈的,她合起雙掌向老天祝禱感謝後,左右橫豎還是沒人影,便小心翼翼的把整只雞移開火堆,一邊喊燙一邊扳下雞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誰讓你吃我的食物?」黑影罩了過來,滿地落葉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息,衣袂無風自動,如同夜魅。

  「嗄?」

  陶步荷掉了下巴,第一個反應就是趕快整衣站起來,這一站,放在襟上的香雞整個掉進了灰燼堆裡,她七手八腳的想搶救,可想而知是完全來不及了。

  來人有著頎長的身軀,全身上下的黑與陰森森的聲調,幾乎都融在夜色裡,分不清人或妖物,叫人不寒而慄。

  「您……您是這只雞的主人嗎?」好可惜一隻雞,要是用水洗一洗,應該還可以吃吧?

  男人沒有回應,他看也不看陶步荷,逕自對著黑漆漆的夜裡吩咐上了這麼一句——

  「殺了,我不想看見她。」

  幾乎聽不出波折高低的句子一了,黑色披風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扯動,人就要遠逸而去。

  「殺我?」陶步荷吞咽了好大口水,「慢……慢、慢著,大爺!」

  男人充耳不聞。

  陶步荷顫抖的幾乎感覺到看不見的地方,還有一雙或許更多雙的眼睛正虎視眈眈的看著她,只要眼前這施發命令的男人一走開,她就會被殺!

  為了一隻雞被殺,沒道理嘛。

  所以,說什麼她都不能放他走!

  陶步荷一把抓住那人的披風。

  四周的空氣一瞬間像被完全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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