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鳳凰變麻雀 | 上頁 下頁


  芽兒抿了下嘴,眼神幽幽地從沒了千家父子身影的圍牆收回來。

  「哎呀,我們村子裡又不是沒有別的男人了。芽兒,你多少也把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譬如張家老二人品才貌都不錯。」當人家娘親的怎麼會不懂女兒的心思,但一頭熱實在也太難看了。

  說難聽點,嫁過去還是個繼室、後娘呢。

  「娘,你胡說什麼?!」芽兒阻止她娘發表高論。

  「我可都是為你好哇,雖然說千家的宅子是咱們這裡最體面的,薩兒的爹人也俊,可是沒用,人家眼長在頭頂,你一個女孩子家一相情願,就算想破頭也沒用的。」

  「娘,你好煩!」芽兒腳一跺,回家去了。

  這些女人複雜如蜘蛛網的心思,皆不在千鬱樹心底。

  薩兒絕少看見他爹怒形於色,可直至回到家門,他面上依舊掛著不豫。

  夜晚,千鬱樹沐浴出來,看著房間內疊放整齊的衣物,他一個男人本來是不拘小節,以為是薩兒收了衣服折好給送進來的,隨手便想把衣物放進衣櫥裡,卻發現最上頭的這件衣服,手肘處被仔細的針腳修補得完好如初,還厚厚的加了塊耐磨的布料。

  他不動聲色穿上,到外面,薩兒已經準備好晚膳,一盤醃豬肉,一盤水煮時節鮮蔬菜,一鍋飯。

  千鬱樹端起飯碗就口吃。

  薩兒也安靜地扒飯,不時拿著跟千鬱樹神似的大眼瞅著他爹。

  草草吃過飯,他一聲不吭的起身就要回房去。

  「薩兒?」

  他沒有回頭,但是停了腳步。

  這孩子怎麼突然發這麼大脾氣?「你生爹的氣?」

  「你應該幫大娘講話的。」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就是應該!」薩兒賭氣了。

  這一晚直到熄燈上床,他都不同千鬱樹說話。

  薩兒看著乾淨卻沒人氣的房間,新釘好的床一點都不暖,他想起隔壁大娘唱兒歌的聲音同天上的星星一樣,他好想要好想要,卻摘不到。

  第三章

  戚淺秋小巧的足尖往下滑,希望可以構著牆邊的石塊。

  這麼早的時間不會有人看見她不雅的行為,可是現在的狀況跟預估的距離有了落差,她腳尖探呀探地,就是找不到可以踞腳的地方。

  看起來情勢不大對,瞧著手裡抓著的紅杏花,當初她怎麼會想說爬這牆應該是不難上下的?

  她的身子輕,就算落地也不要緊,但是花不行,花要掙錢的。

  「你到底行不行?」突如其來的聲音帶著幾許緊繃。

  她震了下,勉強掛在牆沿的手又滑了幾寸。

  「別過來。」她急喊。

  「到底是花重要還是小命重要?」他的聲音近在颶尺了。

  她咬了咬下唇,自己想必是醜態畢露了。

  「我要跳下來,你走遠點。」

  什麼?「不可以,危險——」千鬱樹本來站得遠遠的,萬萬沒想到她會蠻幹,沖過來的步伐失常地亂了調。

  戚淺秋身子雖十分輕盈,可是一個下得急,一個沖得快,兩人一撞千鬱樹攬著她連退了好幾步,腳跟絆到她放在一旁的竹籃,砰然倒地。。

  黃泥地上一堆碎石紮著他,詭異的是在那瞬間,他居然慶倖自己皮厚,被紮的人不是她。

  「把……那個礙眼的花給我拿開。」

  她手中的紅杏花灑了他一頭一臉,蓋住了視線,鼻端纏繞著的不知道是花香還是女子的體香,害他一下怔了神,也忘了自個攬住她腰間的手似乎有些逾矩了。

  「等我一下。」

  她的聲音渾飩,臉上帶著恍惚,軟軟的身子還不能動彈。

  他感覺到她呼出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一下,所有的毛孔都僵住了。

  「你還好吧?有沒有事,回我個話!」

  他看著她迷茫的眼睛,整個神經都繃緊了。

  花散了一地,她空空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攢著他的衣襟,像在尋求安全,他很小心地去摸她的額、頰。

  「出一下聲,你有沒有跌傷了哪裡?」

  戚淺秋默默地搖了下頭,黑如漆墨的眼有了動靜。「我……還好。」她不能對著一個男人喊胸口痛,尤其是那麼敏感奇怪的地方。

  「會說話,那就表示沒問題。」

  他把她掉在眼前的髮絲撥回她小巧的耳邊。

  她赫然推開他,絆手絆腳的想站起來。

  「大爺這麼早到我家來有什麼指教嗎?」

  他也跟著站起,「梯子,家中沒梯子嗎?」他答非所問的問著自己想知道的事。

  「梯子……什麼?呀……」她退了一步,卻絆到九重葛的藤蔓,踉蹌了下,寬口褲下的鞋不慎掉了一隻,露出著襪的小腳。

  千鬱樹俯眼,心底暗訝她個頭的嬌小,只到他肩膀,纖細的肩不盈一握,往下望去,發現她的腳曾經綁過又放開,小小的足尖不知怎地,居然搔動著他,叫他心口難安。

  通常只有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才會大費工夫的纏小腳,綁了小腳的閨女連走路都有問題,逞論做事,清貧人家或是市井小民的姑娘要幫忙幹活養家,絕不會也沒那能力讓自己的孩子自討苦吃去纏腳。

  想她這麼小的腳拖著蕾兒那胖娃從紅木村走到城裡,千鬱樹突然惱了起來。

  這一懊惱就袖手旁觀。

  戚淺秋彎下腰尋找掉了的鞋子,沒了棉鞋她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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