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冷面惡魔 | 上頁 下頁
十一


  「你的名字叫什麼?」

  「游,魚兒水中游的遊,五蘊皆空的蘊,青色山脈的青,遊蘊青,我外公取的名字喔,他沒有退休前是個教授,很有學問的對不對……哎呀,我這樣會不會太臭屁?」

  提起她的外公、外婆,她的小臉蛋就會揚起無限光芒。

  遊、蘊、青,是嗎?

  「下次換你告訴我名字。」她回眸,又對他笑。

  這是第二度。

  聽著她咚咚咚的腳步聲下樓去。

  他靜默。

  然後,咚咚咚的腳步去而複返。

  她白皙的臉從樓梯欄杆處冒出來。「你一個人可以嗎?」

  一刹那間,他的神情有了變化,「我又不是小孩。」

  「記得要擦藥看醫生喔。」

  他長年封閉自己,將感情抹滅得涓滴不剩,這時候很清楚那地方有了缺口,有什麼溫柔的東西流淌了進來,溫暖了他的心。

  「掰掰~~這次我真的走嘍!」踢踢踏踏的腳步又去了。

  這次,沒有再回來。

  本來有她的空間居然因為她的走掉變得空曠了。

  看著恢復一室幽然的起居室。

  這叫什麼?天涯何處不相逢?

  世界真小!

  不過,昨晚他為什麼沒有發現?

  這麼多年過去,誰能在第一眼認出彼此?

  他戴回眼鏡,揚聲——

  「老爹,昨天我要你丟掉的公事包呢?」

  酒店。

  高分貝的電子音樂隆隆,群魔亂舞無休無止。

  頭昏腦脹的遊蘊青趁機喝了口水滋潤已經燒起來的喉嚨,就等對方點頭蓋章簽約。

  為了訂單不能不應酬,踏足聲色場所,幾杯酒下肚,場面話也說得差不多了,這張訂單她有把握可以拿到。

  「接下來就是我們男人跟男人之間的事了。」當陪客的荊副理坐了多時,這時候探過肥嘟嘟的身體,臃腫的五爪沒有經過遊蘊青同意私自的闔起契約,然後將全部的文件移向自己。

  她蹙眉,眼睜睜看著文件被收進荊副理的公事包。

  「游小姐,你可以先走。」

  當她是死人嗎?

  狼子野心。

  帶著那紙合約回公司,所有的功勞就是他的了。

  那麼辛苦了一個半月的她算什麼?

  「荊副理……」

  「快走、快走!」他連應付的嘴臉都省略。「還是你也想跟我們一起去High一下?」

  所謂的High不用說就是帶小姐出場去續攤,至於到哪去續,她心知肚明,說得好聽這是商場文化,要講白了,男人藉機大玩特玩。

  這是臺灣的應酬文化,談生意,不乏規矩的生意人,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揩油的人更多。

  這是男人的世界,女人再強,也強不過設下遊戲規則的男人。

  這是她的心底話嗎?是的,她有這樣深深的無力感,當你不被認同的時候,就更容易被排斥了。

  男人玩遊戲的時候並不需要她這樣的拖油瓶。

  荊副理以為她想反抗,倚老賣老的嘴臉還沒擺出來聽到的卻是她叫人錯愕的問話——

  「既然你們要去別處續攤,桌子上這些菜就讓我打包吧。」

  「你想做什麼?」

  「你沒看我在打包。」

  她招來少爺,要了塑膠袋,一點都沒有障礙的把好幾盤根本沒動過的菜倒出來快速打包。

  應酬談生意,關心的是自己能有多少獲利進帳而不是桌面的菜肴,整桌撤掉是常有的事,像現在,滿桌好料動也沒人動,倒是幾萬塊的酒瓶東倒西歪一片狼籍。

  好丟臉呐!

  她知道荊副理很想這麼說。

  誰理他呢。

  她下班了不是。

  她自在的提著飽飽的塑膠袋,絲毫不在意一身窄裙套裝和兩大袋的剩菜有多麼不協調的離開包廂。

  合作廠商驚訝的嘴臉也影響不了她。

  走出了酒店大門,涼風吹來,燥紅的臉蛋被拂去幾許熱意,被酒色財氣糾纏了整天的渾沌腦袋好像也醒了些。

  白天的炎熱跟夜晚的低溫,標準的秋老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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